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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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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暮暮是在最寒冷的那一个冬夜生下的阿暖。她喜极而泣:“今日之后,寒冬就该离去了,很快就会春暖花开,我的宝贝,你就叫阿暖,好不好。”

然而暮暮并没有再见到春暖花开。

阴柔的阉人拉长了嗓子宣读了废黜太子妃的诏书。暮暮虽脸色苍白,却还能够镇定自若地接下那道旨。然而宫人们要将阿暖从她手中夺走时,她终于爆发了。没有人能够进得永乐殿半步,最后阿暖出生之时都不曾出现的姬东雨终于来了。

“你可以废了我,但是谁也不能把阿暖从我身边抢走!”暮暮衣服与发髻皆被宫人的拉扯乱掉,整个人狼狈不堪,唯一双眸子,灼灼欲燃。

“你若是为着他好,就把他交给我。你现在的身份,哪里还有资格养育他。”姬东雨一如既往的从容。

“休想。”暮暮只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你若还是如此的不知进退,那孤就只能赐你这瓶牵机了。”姬东雨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将将地倒满一盅茶杯。

暮暮捡起那杯毒药看了看,冷冷笑了:“哦,我的利用价值,终于用完了么?”

姬东雨却显了些无奈之色:“原本留着你也没什么,终究这东宫也不多你这一碗饭。奈何临鄢还是介意孤曾娶了你你且安心好了,临鄢乃北宫家的女公子,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有她做阿暖的母妃,一定会将阿暖□的很好。”

姬东雨走到她身后,拥了她,一手与她同抱住阿暖,另一只手却握住她的手,拿着毒药往她唇边送:“不要怕,很快就过去的。”

果然最伤人的,唯有情之一字。便是修为记忆封存了,身为杀手的暮暮又岂无自卫之力。然她竟再不做丝毫抵抗,任凭他将毒药灌下。

血很快从暮暮口中涌出,她捂了心口,蹙眉道:“原来这样痛。”

她将阿暖与姬东雨一齐推开:“不要让这些血,玷污了我的儿子。”

姬东雨看着她,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她扯住帐幔滑落倒下,她周身饰物尽除,只是手上还带着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在冰冷的空气里划过一道长炽烈的光——我还记得,她新婚之日戴的便是这只。那时在满室的大红喜媚中这戒指并不很打眼,而此时,在这已这荒芜了的太子妃寝殿中,我看着那一汪鲜红,只觉得那是暮暮淌血的心。

暮暮软软倚着墙壁,她的眼睛已不太有神采,话也不大说得出来:“你曾说的,那许多话,可有一句;是真的”

姬东雨久久不曾说话,直到暮暮已不再有呼吸。他修长的手指盖上暮暮未曾合拢的眼睛:“你说呢?”

这是他对暮暮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将破晓,屋外电闪雷鸣,下起了极大的雨。一扇窗子没有关好,风雨乘隙而入,撩动重重大红帐幔飘摇。亮了一宿的龙凤喜烛挣扎了两下,终于熄灭。我看着这飘飘洒洒的雨丝,细思着暮暮这一世的际遇:“我们似是看的快了些,落下了很多东西吧。为师觉得,这其中,该是有隐情的。”

未岷轻哼一声:“便是有再多隐情,也抵不过那杯毒酒。”

他这话诚然是极对极通彻的。

然我仍是不虞。未岷瞧了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师尊不要为暮暮难过了。这姬东雨一介凡人,终究不能与他计较什么。说到头,这一场凡世纠葛,原是暮暮一念不当引起的一个情劫。难得她也能动个情劫,我倒是有点欣慰呢。只是她借忘情水忘此一劫,于她以后的修行上怕是不益。师尊你看呢。”

我汗颜道:“你倒是很有做人哥哥的模样为师,为师方才只是在想,这一番纠葛,虽也有些跌宕起伏,然细品品,不过是薄命女与贵公子,阴差阳错与造化弄人,红颜如花抵不过权谋天下什么的。想我们暮暮公主这样潇洒率性的人儿,怎么也得配个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缠绵悱恻的段子吧?竟堕入如此流俗,为师很是惆怅哪。”

未岷默了一默,问道:“却不知那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缠绵悱恻的段子是怎样的段子?”

“呃,比如说为师看过这样一个话本子,说的是一个女子女扮男装纵横于乱世,创下功业无数,又有各种奇异的因缘际会,与几国王子皇孙将军文臣风姿不同的好男儿发生种种旖旎的纠葛。然后”

“嗯,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未岷的语气里似有两分鄙视:“是不是我不在跟前的时候你就和暮暮看这样的话本子算了,我们走吧。”

☆、一场热闹的婚礼(一)

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在九霄云上七宝龙车中,九条蛟龙为导风驰电掣奔向北方。我揉揉眼——却是一只狐狸爪子。抬起头未岷也变成了平日数倍的高大,见我醒来温言道:“离苍梧原还远,师尊再睡会儿。”

我突然想起一事,问未岷:“为何要在苍梧原举行婚礼?若是一般的人,或是入赘,或是下嫁,在各自家里行礼就好了。既是在苍梧原这种边界之地,难不成是国婚,是与妖族的国婚?”

未岷点点头:“正是如此。新郎是妖族的元帅古崇侯。”

我却更不解了:“那你怎么肯去的?”

魔族与妖族的关系极差。二族君主基本上不会在同一场合出现。暮暮觉得自己的部下懈怠了往往是找妖族帮忙练练兵。原因无他,当年诱拐走先代魔后的,正是当今妖君的叔叔。先代魔君因此一蹶不振,无心国事,导致后来被部下反叛成功,打了个魂飞魄散。未岷与暮暮也被扔下了归始涯,若不是我在,早已是尸骨无存。故而今次未岷肯参加这婚礼我着实诧异。

未岷皱皱眉头:“冥君冰厉威君么,不知为何,一向喜欢亲近我。他年纪那样大,这次又是再三相邀,终究不好落了他面子。”

我忖度了下,恍然大悟:“怕不止是亲近吧,我依稀有印象,他家适婚之龄的十余个公主,他都来跟你提过亲吧,包括今次出嫁的这个?好像他的女儿还不是一般的多,想必这次婚礼还存着心让你继续相看他剩下的女儿呢!人是铁了心定要招你做东床快婿呢。”我越说越欢快,笑着用狐狸爪子拍他道:“这般煞费苦心,你快从了他吧!”

而未岷只沉了脸将我看着。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还在质疑他是否是个断袖,今次却又拿他的婚事取笑,便讪讪地止了声,将头埋起来装睡。

然一闭上眼睛,不到半刻钟也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唤我:“小九儿,小九儿!”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深沉的金色眸子,笑得那么好看。

我漫起无边的喜悦,急急向他跑去,粉色的裙裾抚过易天山永不消融的雪。我抱住他的腰切切的问:“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然而他迟迟没有答我,我抬起头,看到那双金色的眸子已隐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清。“哥哥”我想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然而却动不了。我低下头,看到四根定魂钉将我四肢钉住。脚下,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