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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花 章鱼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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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莫冉折见她双颊染上了异样的酡红,微微皱眉,想要给她把一把脉,便顺着她道:“确实。”

“嗬——”花荼兮却突然笑出声来,像个孩子般抚掌乐道:“你也被这些义正言辞,正义凛然的假话骗了?”她摆摆手:“别相信我前面的一筐废话,什么以酒祭魂,都是假的!其实老子就是怕啊!一杯酒送他们上路,是怕这些孤魂野鬼夜夜来缠着我,让我不得安生罢了!那些听着像大道理的话,都是我编出来骗骗自己的,不过报应来了倒是真的。”

莫冉折有些无奈看着她,花荼兮这副德行明显是有些醉了。只是没想到…他瞥了眼她怀中死死抱着的空坛子,一坛酒就放倒了,这千杯不醉的名号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

花荼兮此刻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她下巴抵在石桌上,侧头攥了他的袖子问:“我杀了这么多人,你说我死后会不会下阴曹地府?”

莫冉折看一眼自己被纂得皱巴巴的袖子,又听她声音有几分凄惶,不由心头一软,轻声道:“不会。若如将军所说,一命抵一命,你早已不知轮回几世了。况且将军是为国杀敌,战场上刀剑无眼,人各有命,无需自责。”

“是吗?”花荼兮松开手,稍稍放心。她继续抱着酒坛子,眼圈却有些红:“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忍忍忍忍忍忍,可我忍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冉折直觉应该哄哄眼前这位醉鬼,但着实又没做过这事,只好耐着性子安慰道:“大昭谁人不知,将军是个英雄。”

“那是以前。”花荼兮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眨巴两下眼睛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别看我现在有点惨,以前也是风光过的!长了这张脸,当年自皇城打马而过,也是满楼红袖招啊!”

莫冉折听着她得意的小调,心里有些松软。这倒是的确如她所说,大昭小将军的长相可比他立下的功勋更容易让人记住。

花荼兮也不管他接不接话,继续发牢骚:“可朝中非得有人作妖造谣,说什么我像楼里的小倌,层层脱层层上!我呸,老子他娘的一片片刀削了他们!谁用脸就能立军功?以为我像他们似的丑如鬼能吓死人么?长这么娘是我的错么?恨起来我也想挠花它啊,可是。。。我舍不得啊!”

说罢,竟开始抽抽噎噎。

那蒙在她眼上的菱纱极薄,一有水汽就会沾染。如今花荼兮泪眼一包,两团水渍瞄着眼珠子的位置立刻现了形,湿哒哒地两滩。

“不许说脏话。”莫冉折本是拧着眉训她,但那副样子实在滑稽,以至于话一出口倒似有几分纵容护短。

花荼兮不服:“这你也要管?你是我爹吗?”

莫冉折一个眼波横过去,忍了,听她继续颠三倒四地说:“要是可以的话,老子也不想干这个啊!跟君年一路打打杀杀夺回了皇城,好好的公主郡主不做,非得当个将军,你说我是不是个神经病!君年也不拦着我点… 还有国师那个傻子…总是跟我对着干!听说就是他一天到晚指派我去那荒蛮之地。他去试试!风又大,肚子也吃不饱,我不乐意去他还参我一本娇气!君年给我玉凉剑,他又说我力气小…将军怎么了,将军也是人啊!我只是一个女的,要比起来太监的力气都理应赢过我,我举不动又怎么了!”

花荼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越说越伤心,隐隐有地动山摇,水漫金山之势。她皱着眉,似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迷迷糊糊摸上脸把那菱纱揭了,扔去了一旁才又高兴起来。一双眼眸因染上了水光而熠熠发亮,挺翘的鼻尖不只是冻得还是哭得太狠,通红一片。她抱着酒坛子,眼泪扑簌簌地往里掉:“这群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了。”

“好,那就不见了。”莫冉折温声道。夜光倒映进他的眼里,寒若星子,却蕴出零星几点沉沉笑意:“自我见着你,这已是哭了第二回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花荼兮更委屈了,痛哭流涕道:“反正都哭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不成?我以前从未哭过,随你信不信!”

莫冉折看着她哭红的双眼,伸出一指轻轻拂了拂:“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以语人生。”

“说得对!”花荼兮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清凉,舒服多了,更是豪情万丈。她伸手去够石桌上未开封的那几坛:“几滴眼泪算个屁,来来来,继续喝!”

莫冉折并不阻止她,还轻轻帮她把面前的酒盏扶正。

压抑太久,并非好事。上次虽也一番痛哭,却只是情绪的稍稍一个缺口。只有说出口,才道是过去了。

上元,这是个能勾出太多过往的日子。

今日若非花荼兮有心要醉,恐怕不至于此。若是真醉了,也远远不止如此。似醉非醉,若几坛酒能缓解她此刻孤寂的心情,不妨就借此好好发泄一番吧。

花荼兮正满怀欣喜倒了一杯,也不管莫冉折要不要就塞入他手里:“来,干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双雾气迷蒙的眼此刻似被酒气衬得流光溢彩。莫冉折看着杯中晃荡地通透酒液,慢慢举了起来。

花荼兮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撇了撇嘴,拎起手里的一大坛子就不管不顾地撞了过去。

她才不用小酒盏呢,才一点点大,又不是傻。

于是一坛撞一盅,结果可想而知。

莫冉折手里的白瓷酒盏应声而碎,顿时浇了他满手满袖。偏花荼兮还不自觉,边往嘴里倒酒边恨恨道:“我花荼兮,下辈子投胎不当人了,将军什么的,他妈见鬼去吧,爱谁谁上!”

莫冉折不语,垂眸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袖子,良久后才叹了一声:“好了,再也不当将军了。”

声音几不可闻,也不知说与谁听。

——

傲月当空,杯盏狼藉。

花荼兮喝得心满意足,挥挥手,哼哼唧唧就这样趴在桌上睡了。

莫冉折静坐片刻,起身将人抱入怀里,温香玉软,近在咫尺。他借月光细细打量她,长睫震颤,红唇似血,呼吸间有浓烈馥郁的香气,细细扑向他的脖颈,立刻沾染上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