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尸横厅事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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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冬竹见苏员外话已说到这样,也只得答应了。苏员外这才笑道:“我早知你是个明理的。”说了,从荷包里摸了一块碎银来赏了冬竹。

且说团圆儿这里本得意,她也知道嫁妆单子是一早过去的,如今对不上,春梅想必没脸,就是日后补过去了,也叫她夫家两样看她。只不料,第二日就把一腔得意都化作了羞恼。

原是她打发了铃儿去打洗脸水,偏遇上金氏房中的小丫头篆儿也来打水,两人便争了起来,一个说要紧着姨娘先用,篆儿得了冬竹吩咐,故意道:“论理是该紧着姨娘先用,只是谁叫姨娘昨儿把春梅姐姐的嫁妆给扣了,员外回来知道了,恼得不得了,立时叫加倍儿补一份,让冬竹姐姐亲身给送过去呢,如今冬竹姐姐领的是员外的吩咐,只好委屈姨娘略等一等。”说了抢过了水壶转身就去了。铃儿听了这些话,张口结舌,只得再等。

团圆儿久等铃儿不来,一旁王氏便道:“若是这个府上的,眼里没姨娘倒也罢了,这还是我们自家买的丫鬟,差她做事就这样没头没尾,若不管教管教,那还了得。”说了斜了眼郑妈妈。郑妈妈便道:“王大娘这话倒是有点子理。”王氏便从鼻子里哼一声:“有理便是有理,怎么叫有点子理。”

郑妈妈似笑非笑道:“论着规矩,底下丫鬟婆子犯了错,该罚的罚,该打的也要打。只是这些事都该交在老管家苏贵手上,又或是管家苏娘子手上,断没有员外奶奶亲手罚的理,老奴说句不中听的,亲罚底下人,那是**份的。”

团圆儿听着郑妈妈的说话,只觉阴阴阳阳地刺人,听到“亲罚底下人,那是**份的”这句,脸上火烧一样,本欲发作,偏郑妈妈是服侍过老奶奶的,不独金氏说要敬重些,就是员外也叫她不要顶撞了,故此忍看一肚子气,王氏也叫郑妈妈堵得没话说,正经主人尚不能随意处置,何况自己不过是亲戚,若是太张扬了,只怕叫团圆儿难做,也只得忍了。

只说铃儿待得第二壶水得了,放拎了回来,王氏见了便骂道:“叫你去打水,去了这半日,莫不是躲哪睡你的大头觉去了。姨娘不好打你,就把你发送到管家爷爷那里,打你二十板子,瞧你日后还这样躲懒不!”说了又斜瞅了郑妈妈一眼。郑妈妈只笑不语。

铃儿忙跪下道:“这不怨婢子,原是奶奶那边的冬竹姐姐要出去,赶着要水。”素梅听了,过来啐了她一口道:“她是你哪门子姐姐?不过也是个丫头,就敢抢姨娘的水,可是一点子规矩也没有了。姨娘,只管拿着这个去问她,我瞧她怎么说。”

铃儿嗫嚅着道:“这会子怕是冬竹姐姐已出去了。”说了就把篆儿的话又说了次,她自然不敢照实了说,只说员外知道了,叫照着原样加一倍给春梅姐姐送去。团圆儿听了,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活生生给人撕了,又气又恨又急,拿起桌上的茶盏劈面朝铃儿掷了过去,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敢叫她一声姐姐,我撕了你的嘴。”说了又觉得苏员外无情无义,把个丫头看得比自己更高,心中十分委屈,脸也不洗,头也不梳,只是伏在床上哭。

虽团圆儿这些日子将养下来好了些,到底是动过胎气的人,如何经得起她这般折腾,不一会子就觉得腰酸腹痛,小肚子直往下坠,下头竟是见了红,唬得慌了,也不敢哭了,一叠声要去请员外,又使人去告诉管家请大夫。

少时,胡大夫过来请了脉,虽言语平和,不免流露出姨娘太肯动气,不知道自己尊重的意思,留了方子道:“从今而后,姨娘须得好生静养,若是再轻举妄动,莫说是学生,便是华佗再世,怕也救不得姨娘腹中孩儿。”说了,领了赏钱,便出去了。

王氏因见大夫走了,方道:“我儿,如今也说不得你要忍下这口气了,好歹先保住了这个孩子,要是老天保佑是个男孩子,你还怕员外不高看你?到时什么气出不得?”团圆儿听了,深觉有理,也就老实了许多。

又说苏员外得了信,又气又怕,气的是团圆儿太过任性,丝毫不知道保养胎胞,枉自辜负他素日疼她;怕的是孩子掉了,想他终究是三十岁的人了,好容易有后,格外珍惜。心上虽怨团圆儿,少不得回来看她,路上却已拿定了主意。

且说他才进得团圆儿房内,王氏便过来道:“员外,你就是不瞧在同我们团圆儿夫妻一场的份上,也该瞧在她有了身子的份上,如何就抛下她几日不理不睬。可怜她哭得伤了气。”

苏员外也不看她,径直走到团圆儿身侧坐了,道:“你也别委屈了,小心自己身子。”团圆儿见他来了,又这样温言软语,便把王氏方才的话忘了,哭道:“如今妾在员外心上竟比不上一个丫鬟了。”

苏员外听了,不紧不慢说出一番话来,叫团圆儿同王氏都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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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员外道:“如今你要做孩儿他娘了,也该学着尊重些,别事事由着性子来。”团圆儿叫苏员外这几句话说的怔了,也忘了哭。苏员外又道:“你奶奶委你家事,那是她抬举你,你就该小心谨慎这些,事事依着她的规矩做去,萧规曹随,必不会错的,何苦自己兴出花样来。”

团圆儿想了想,便知道苏员外说的是昨儿的事,又气又愧,含泪道:“妾如何错了?都只为奶奶素日太宽仁了,那些丫鬟们个个眼高心大的,主意大的很。妾只怕她们趁着奶奶不在家,自己动些手脚,将东西藏过些,妾略问几句,她们就说要请人来对账,妾也恼了,故此将东西且扣下缓一缓,妾也就没咬着说人是贼。倒是员外,平白的就下妾的脸面,只怕妾日后说话,那些底下人都不爱听了。”

苏员外见她犹不知错,心上更是烦恼,想着从前金氏在家时,何曾要他烦心过这些。便是金氏刚嫁来没几个月,母亲就病倒了,将个家都交托了她,彼时金氏也不过十六岁,就事事妥帖,侍母孝顺,御下宽厚,上下人等,无人不服,实在叫人敬爱。如今反观团圆儿,得了些权柄便要生事,左不过是为着同奶奶赌气,却不知道春梅嫁的即是外头何管事的儿子,凡事也要瞧何管事几分薄面,就闹得这样,知道的,说她不懂事,也就是我治家不严,不知道的,只怕是当我对何管事不管,没的叫人对我生二心。

想到这里更是生气,只站起来道:“要人尊重,自己也得尊重。你如今好好想想错在哪里,我日后再来瞧你。昨儿你收的那些东西,一会子叫人送到账房上去。”说了起身要走。

团圆儿自出生以来,父母娇宠,嫁到苏府,苏员外也总是温言软语,何时这般正颜说话过,虽未及厉色,已叫她心惊,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道:“员外,你就是不瞧在妾的份上,也瞧在孩子的份上,怎地这般狠心。”苏员外听了,倒冷笑起来:“你自己但凡看重孩子,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混闹,若不是胡先生医道高超,你还留得住孩子?我若是狠心,昨儿我就叫人来你这里抬东西。”说了,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