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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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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第1页)

苏的巡抚、苏州的知府、宜兴的县令巴结,把道道地地的宜兴壶送上府门。你这把冒牌的时大彬壶要想卖三百两银子,真正是痴心妄想!”

“你这个人呀!”卖壶的汉子改了称呼,“你凭什么说我的壶是假的?”

“好,我说出来让你口服心服。”

夏寿田把壶底翻过来,对汉子说:“时大彬制的紫砂壶,落款有个规矩,要么刻两个行书‘大彬’,要么刻一个篆文印章,从来无既有字又有章的。造假的以为既有名字又有印章,双重作保,其实恰恰就在这里露了马脚。”

那汉子脸上阴阴的,心里暗暗吃惊:今天真的遇了个行家?他望了望四周,见幸好没有人在旁听,便说:“你难道就看遍了所有传世的时大彬壶,能下这个断论?”

夏寿田冷笑道:“是不是真的,我还有个验证方法。”

他拿着壶走到一个卖汤面的小贩摊边,叫小伙计从锅子里舀了半勺沸水倒进壶中,然后回到汉子面前说:“你闻闻,这壶有什么气味没有?”

那汉子闻了闻,摇摇头。

夏寿田又叫杨度闻。杨度闻了闻说:“什么气味都没有。”

夏寿田说:“时大彬没有儿女,哪来的十二代孙子?况且近几十年流传于世的大彬壶,都是出土于万历年间达官贵人棺木中的殉葬品。这些壶在棺木里躺了二三百年,沾上了棺木气,一灌上滚开水,这股气味就更大了。仿造的大彬壶尽管外形可以做得惟妙惟肖,但这股棺木气是无论如何仿造不出来的。”

夏寿田说到这里,盯着卖壶的汉子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那汉子脸红了。夏寿田这个鉴别方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的确很有道理。他想了一会说:“您老爷是个真正的内行,我服了您了。我这把壶的确不是时大彬的真品,是我自己仿造的,现在我将这把壶送给您,只求您不要说出去。在下家里有老有小,还要靠卖掉这几把假壶过日子。”

夏寿田笑道:“你这位兄弟倒也直爽,承认是假的就算了,现在这世界上假的东西多得很,我也不会来坏了你的饭碗。我看你的手艺也不错,这把壶只要不冒时大彬的名,也不失为一件紫砂精品。你造出它也不容易,我拿十两银子买下吧!”

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那汉子忙接过,感激地说:“您老爷真正是个有学问的道德君子,请告诉我住在哪里,明年庙会,我再做一把更好的送到府上。”

夏寿田说:“算了,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卖大价钱吧!”

离开紫砂壶摊子后,杨度带着崇敬的心情问:“午贻,你哪来的这套学问?”

夏寿田答:“家父幕府里有一位研究紫砂壶的专家,本人又是宜兴人,他用毕生精力写了一部关于紫砂壶的书,只是没有钱刊刻,一直摆在箱子里。临死时,他把这部书稿送给了我,希望我帮他刻出来。我闲时无事,喜欢看看,慢慢地也便成了半个紫砂壶专家了。过两年,我要请几个刻工来帮他刻印,让老先生在九泉下安心。”

“快莫造孽了。”杨度笑着说,“你把这部书刻印出来,不就要断了别人的财路吗?”

两人都快乐地大笑起来,继续边走边看。前面有一个砚石摊位,摆着各色各样的砚石,有三四个年轻后生子也在看,中间有一个对伙伴说:“这几台砚石标名徐公砚,请问仁兄,这徐公砚是什么砚?”那伙伴摇头说:“我也不知。”另外几个伙伴也答不出。

卖砚的老头子笑着说:“这徐公砚是砚石中的珍品。”见又过来几个人,老头子更得意了,于是对着众人大声说,“诸位,只要哪位能说出徐公砚的来历,老汉便送他一块以表敬意。”

见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不能回答,杨度心里说,好,这才该我露一手了!

“老汉,你刚才的话算数不?”杨度望着卖砚的老头问。

“算数,算数!”老头连连点头,“少爷若能说出它的来历,任凭少爷您自己挑一块,老汉我一定奉送。”

刚才那几个年轻人以及后来的人都看着杨度,夏寿田也不知徐公砚的来历,便催着:“晳子,你说吧!”

“这徐公砚出自山东琅玡山,又叫琅玡砚。”杨度意气昂扬地对着众人说,“这里的石头为泥质岩,经过造物千万年风雕雨琢,天然成趣,又硬度适中,宜于奏刀,早在唐代就有石工采来制造砚石。大历年间有个叫徐晦的举子进京赶考,路过此地,偶得一块形态奇异的石头,便拾起来自制一砚。这年冬天长安气候极冷,考场里所有砚石的墨水都结了冰,举子们无不苦之,惟有徐晦的砚寒而不冻。他挥毫疾书,运笔流畅,满腹经纶跃然纸上,高高地中了个头名状元。后来,他竟然因巍科出身而做到礼部尚书。徐晦感谢琅玡砚的功劳,老来离京筑一屋于此,常年居住。以后此处人口渐多,因为徐晦的官高名气大,人们遂以他的姓为此处命名,叫做徐公店。徐公店一带的石头制成的砚石便称之为徐公砚。”

老汉听了杨度这番话后高兴得不得了,忙双手拉起杨度的手说:“少爷,您讲的一点都不假,您真了不起,您怕是翰林院的学士吧!”

杨度看着夏寿田笑了,两人都觉得有趣。有个年轻人高声说:“刚才这位先生的故事说得好听,只是眼下天气温暖,拿什么来检验它是不是真的徐公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