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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味经书院刊书处的印记,皆以竹林为标记。这张照片在冲洗拼接时,用的是刊书处的底版,所以也带了一点竹叶小尖,成为该照片是味经书院处理的最关键证据。”姬云浮道。

我暗暗佩服,这个发现说破了很简单,但能从黑印联想到书标,这需要极强的观察能力与联想力,还有大量的资料储备。我看了姬云浮一眼,越发觉得这男人深不可测。

“当我搞清楚这件事情以后,兴趣更大了。味经书院刊书处在1931年已经迁来岐山,所以这张照片肯定是在岐山处理的,我实在没想到,佛头案居然还能和我的家乡扯上关系,这真可以说是宿命的安排。”

“可是,味经书院不是个出版机构吗?”木户加奈不解。

“民国时期,照相技术与印刷息息相关。味经书院迁至岐山以后,除了搞出版以外,对摄影业务也有所涉猎。历代陕西主政者,都利用过这个技术,来为自己做政治宣传,像是陆建章、陈树藩、冯玉祥、刘镇华等等……”

姬云浮在书堆和书架之间来回徜徉,边走边说,说到关键之处,随手就能拿出一页文献或照片以资佐证。那些资料看似摆放得凌乱不堪,对他来说却是信手拈来,一切熟稔于胸。一会儿工夫,屋子里桌上地板上已经摆满了资料,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木户听得非常认真,还拿出小本本来记录,倒显得我有些漫不经心。

姬云浮说:“当我发现这照片是伪造的以后,冒出来两个问题:一、这张照片的原版是什么;二、为什么要伪造。”

“我想我可以解答第一个问题。”我平静地回答。姬云浮闻言,双目精光暴射,走过来双手抓住我肩膀,急切问道:“说,快说!”我问他:“你知道付贵吗?”

姬云浮道:“哦?付贵,是那个逮捕许一城的探长吧?”他果然对佛头案有精深的了解,对里面的人名如数家珍。我把去天津寻访付贵的事情说了一遍,说从他手里得到一张原版照片,可惜已经被方震拿去检验,我只能口头简单描述一下。

原版与伪造版最大的差异,是少了一个许一城。姬云浮听完我的描述,松开手,闭起眼睛沉思片刻,突然睁开,拿起一支马克笔,在胶片上把所有不自然的地方勾勒出来,轮廓恰好是一个人形。他拿给我看,我点点头,许一城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

姬云浮一拍大腿:“这样第二个问题我也搞明白了。”他快步走回到幻灯机前,指着那张照片道:“当你们看到木户有三这张单人照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木户加奈“啊”地叫了一声,一脸兴奋:“是拍照者!”

姬云浮满意地点点头:“所有的公开资料里,许一城和木户有三的考察队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们看到木户有三的独照,自然就会联想到,拍照者是许一城——可是,真正的照片,却是他们两个的合影,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还有第三者存在!一个在所有记录里都找不到的第三者。”

我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一个名字:郑虎!

这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一个与考察有关的第三者。可是时间有点对不上,郑虎在考察前就返回安阳了,难道说,还有一个人不成?

“能确定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地点吗?”我问。姬云浮遗憾地摇摇头:“如果有原版底片,说不定能分析出来拍摄时间,光是这张翻拍的,就没办法了。”

姬云浮头脑敏锐,又对岐山掌故熟稔,如果我把郑虎和青铜关公的事告诉他,说不定能找出端倪。我陷入犹豫,这个人能力没问题,但究竟可信与否,还有待观察。

这时候木户加奈道:“日本方面的记录里,确实只有记录我祖父与许一城先生同行的记录。这个第三者,会不会只是路过的村民帮忙拍照呢?”姬云浮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第一,那个时代的照相机不像现在这么便捷,没经过专业训练,是很难操作的;第二,如果只是普通的旁人帮忙,为什么事后要特意给照片进行处理?”

木户加奈失望地表示赞同,她把记录本放下,又满怀希望地开口道:“如果能找到当时味经书院的记录就好了。”

姬云浮道:“我一直以来,都在搜集和味经书院有关的东西:县志、馆藏、旧书旧档案、甚至师生笔记和校方账本,希望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可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记载。不过……”他关掉幻灯机,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露出笑容:“不过我的努力也并非没有收获。我想你们两位一定知道,许一城审判的时候,留下了三本笔记。这三本笔记四角镶莲瓣银,牛皮外皮,厚约八十页,用的还是洋县华亭镇的蔡侯纸。”

我和木户加奈惊疑对望,只得默默点头,心想还有什么事是这个叫姬云浮的家伙不知道的。姬云浮随手拿起一本书给我们,上面说陕西洋县华亭镇是汉代蔡伦进行造纸实验的地方,当地造纸一直延续到民国,生产的土纸在陕西境内颇受欢迎——味经书院出版的书籍,很多都是从这里进纸。

“根据我收藏的味经书院账本,这些笔记的制作时间大约是在1930年左右。当时主政陕西的是杨虎城将军,他帮味经书院化解了一次大危机。可是杨将军为官清廉,不收重礼,刊书处便特制了这种笔记本,作为礼物相赠,一共只生产了十本。它最初的用途,是在戎马倥偬之间方便记录,所以用鞣制牛皮为封皮,耐磨;镶莲瓣银,则是为了体现出杨将军的身份。”

“那怎么会流落到许一城手里呢?”我问。

姬云浮道:“味经书院赠给杨将军的,一共只有七本,还剩下三本。我推测,许、木户二人抵达岐山以后,在味经书院得到这剩余三本,用于野外考察记录之用。可惜东窗事发以后,这三本笔记在审判时被当成了二类证据,很快被一个日本外交官要走了。”

“那个人叫姊小路永德。”我补充道。这是从付贵那里听来的。姬云浮连忙把这个名字记下来。这时候,木户加奈挺直了身体:“姬桑、许桑,非常抱歉,事实并非如此。”

“哦……”姬云浮眉头一扬。

“在许桑见完付贵以后,我拜托日本的朋友查过了。事实上,当时中日关系已经极度恶化,没有外交官参与过许一城的审判。而且,也没有一个驻华外交官叫做姊小路永德。”

“也就是说……”

“那个人,很可能是冒充的。”

姬云浮颔首喃喃道:“这倒是能解释很多事情了……如果姊小路永德是冒充的,那么这个人一定和木户有三、许一城都有关系,说不定,正是那张照片上的神秘第三人。”说到这里,姬云浮用双手垫住下巴,双眼露出狡黠的光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先生和木户小姐,应该各持有一本莲银牛皮笔记吧?”

我们都承认。姬云浮道:“看来,那个神秘人拿到笔记以后,把其中一本交给木户带回日本,另外两本留在中国,其中一本就留在许家。”

“听起来,你一直在等我们。”我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错!五脉和木户的后人,只要稍微多动些心思,就会发现笔记上与味经书院的联系,一定会来岐山寻访。而我在岐山研究味经书院的名气,尽人皆知。所以你们一到岐山,自然就会被引导到我这里。”

我们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木户加奈是通过文物局官员,而我是通过秦二爷,两条不相干的线都被引导到了姬云浮这里。他只要稳坐中军帐,早晚会有人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