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爬上月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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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老历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往年里,十七十八才见圆月也很正常。可这还没到中秋呢,月盘亮堂得实在不像话,怪不得要出事啊。

秋桂心头格外不安,这夜透着诡异的静,偶尔她还能听到猫叫声。她在堂屋里来回走动,时而看一眼虚掩的门。她在守门等罗美娟回家。这门要是从里头锁了,外头是开不了的。

快到凌晨,门推动了,秋桂抬头,罗美娟已跨过门槛进屋了,她迎上去问了声:“罗老师,你没事吧。”这话多余,但不这样问,她黄秋桂还能问什么?

罗美娟摇摇头:“麻烦你看门了,秋桂。”她上了楼梯,想起什么又停下来问:“何玉峰回来过没?”

秋桂摇头,“那个,……,人死了没有。”

“还没。”

秋桂舒了口气,罗美娟独自上了楼梯。秋桂有种不太一样的感受,罗老师刚转入了一宗杀人案啊。她的学生为了救她,很有可能要去坐牢,可她却很平静。秋桂多希望她能停下来和她分享哀伤和痛苦,分享对何玉峰命运的担忧,就像她的爱情遭遇阻拦会找罗美娟去哭诉一样,她张开了双臂给这个可怜的女人,可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果然,就是不正常嘛。

秋桂坐在凉席上发了会呆。今天又有旁人劝他们搬家,说何家老的要死了,小的要进班房了,中间这个是人间渣滓。这家马上就不像个家了。想想这屋子谁盖的吧,真不吉利。你看你结不了婚,罗老师也出事了,下一个,下一个轮到谁哟。

秋桂觉得有理,回来讲给父亲听。黄老板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思,巴不得我们搬他家去。他家房租,比何家整整贵三十块钱一个月,哼哼。你算算,阿贵欠我多少钱,我搬走了,谁还我钱!我好歹可以拿房租抵债。会克我?哪个鬼想来克我的,赶紧来,我开门等着。”

秋桂叹了口长气,拿出钥匙打算锁门。门关上时,有人推了一下,她赶紧开门,把人拉了进来:“你还敢回来。”没等何玉峰说完,她又推了一把,“赶紧回房间去,当我没看见你。”

何玉峰回了房间,就躺在水泥地上。没有床单没有被子,这地比稀薄的空气更早的泛着冰冷,他睡不着。他的生物钟已经乱了,很多个夜里,他都失眠着,但都没有这个夜晚清醒。

是呀,他刚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可他脑海里想的不是这个,或者只吝啬的分了一点点地盘给这个,杀人就杀人了,坐牢就坐牢吧,反正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余的部分,荡漾着的全是罗美娟的笑容。她对他笑了两次,第一次是他被大熊和任飘飘拽走时,还有就是抽他烟时。

他想不通,她怎么会笑?有那样一个恶魔般的前夫,她该害怕,该痛哭呀。

何玉峰用胳膊枕着头,就这样大喇喇躺在地上。他第一次为女人心思苦思冥想,他想这个女人大他很多,所以心思更难猜就对了。要不,明天直接去问她吧,为什么笑,她是开心还是悲伤?

他侧过身来睡,耳朵能接收到这小楼里发出的大部分声音。一楼是奶奶拼命的喘气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自我的强迫。再远一点是秋桂房里床铺挪动的声音,这声响太大,淹没了刚才她和秋琼低低的说话,也许在说他。还有他听到了水声,他爬起来走到窗边,没错,是罗美娟房间外下水管的水声。这屋子盖时,并没有严格设计的水管。罗美娟房间的卫生间是后来加建的,下水管没打进主体结构,太费事了,直接凿了个洞,把水管修在了楼外。哗啦哗啦的水声一直往下。何玉峰想,她也许在洗澡。可她有热水么?奶奶病了,早就不烧水了。

是要洗个澡了,她今天那么狼狈。可过去了很久,他还能听到这水声。一个人没可能洗冷水澡这么长时间,他轻轻上了楼去敲门。他不敢敲太大声,吵到其他人开门,就知道他回家了。秋桂不报警,他可不敢保证其他人。

敲了好几下,没有理会,只有水声。他觉得从门缝里透出的光不太像台灯或照明用的黄炽灯,他曾装模作样学美术专业生画素描,光不同,光晕阴影都会不一样。

他只好趴在地上从门缝里瞧,是火,真是火,罗美娟在烧东西。他心想,罗老师也不正常了。

他下了楼,水声仍在,哗啦哗啦就在耳边,如同噩梦一般缠绕他。他得想个办法停掉那水声,不然他会疯的。人受了刺激,都会疯掉的。罗美娟也许在割腕,也许在吞农药,也许在烧自己身体。三和巷里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绝望妇女这样出演人生落幕剧。

何玉峰去到了后院,看能否从外面爬进二楼卫生间的窗户。外墙全是瓷砖片,他的手根本没地方落。爬了三次都掉下来,一转身,看见了高耸过屋顶的梧桐树。这颗梧桐树立在这里好久了,比他都年长。上世纪90年代初盖的房子,不像后来那么逼仄,女人都还想着要留个院子养点鸡鸭,这树就留了下来。

于是,他爬上了树。这颗树有那么多枝干,他可以踩上去看看二楼的情景。

罗美娟租下二楼房间后,在窗玻璃里头加了扇百页窗。何家小楼是个独栋的院子,窗户外没有更高建筑,扉叶通常都是凸面朝室内,用以阻挡下方院子的视线。玻璃窗则一直都是开着的,用来通风。

何玉峰爬得高高的,由上至下,他能看见页隙后的景象,不多。罗美娟的身体被窗叶子裹起来了,一节一节的,只露出很少的肌肤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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