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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月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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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老四陪着何玉峰逛了一个下午的师大校园。大过年的,两个男生,一圈一圈的在校园里走着,走得老四都觉得了无生趣了。一看旁边那人,问什么话都不答,就跟行尸走肉似的。

可她也不能天天陪着何玉峰,他上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下有美国回来的研究生姐姐。

等他一走,何玉峰又像堆烂泥一样摊在了屋子里,昼夜不分。

也不单单是睡觉,他还起来画画。画得累了席地就睡,醒了接着画。他的画只有一个主题,罗美娟。他很后悔为什么以前不给罗老师画呢。高二那年暑假他虽然画了,但是,那一点都不好,他心里有事,他想着他的比赛,他压根没有去揣摩罗美娟脸上的表情,打了素描稿之后,就放在那里不了了之了。他总想,我还有时间,我还有大把的时间,等我的功底再好些,再好些。

何玉峰用炭笔勾勒罗美娟脸上的神情,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罗美娟生活的片段。第一次见她时惊呆了的脸;在网吧里被电脑屏幕照得惨白默然的脸;在那个染红了衣襟的夜晚转身对着他无声的笑的脸;她转身的样子,她回头的样子,她拨弄耳边头发的样子,她的眼神,她的嘴角,无一没有故事,无一没有韵味。只有这样细细的回想,才让他的心觉得安定。

炭笔随着他思绪飞快的打着稿,一张稿,两张稿,三张稿,稿打好了,慢慢上调子,他沉静下来,想每一个细节,想象光所制造出来的光阴斑驳,那些藏在黑暗降落里蓬勃生长的情感。

画好了,油布里的罗美娟似笑非笑着看着他,表情完全不对。怎会这样,何玉峰着急了,扔在一边,重新来,可是越画越怪异,越画越不如前一张,罗美娟的脸庞越来越模糊,甚至画着画着,他脑海里会出现断片,完全想不起罗美娟是个什么样子。

要死不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

宿舍里人都来齐了,想法设法,劝何玉峰回宿舍,可他一概不听,甚至连开学注册都不去办。老大只好翻出他的学生证带去教务处,扯谎他腿瘸了走不了,代盖的章。

还有,房东王奶奶见他们老过去,只能跟他们讲,说,有一次,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他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床单洗了,地抹了,能不抹吗,全是颜料,弄不掉的话,怎么再租给下一家。她发好心呢,可怜这个孩子爹娘都不管的,可何玉峰发神经似的朝她大喊,让她把东西交出来,不许动,什么都不许动。王奶奶说他有病,肯定得了精神病,不能在她那里住了,房租她都可以退,要是他不肯走,她就打120电话,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这怎么行?要是送去了精神病院,被鉴定有病,学校里休学劝学都有可能。一二四一商量,觉得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把他弄出那间屋子,弄回宿舍来。那间屋子被罗美娟施了魔法,魔法道具就是她曾留下的一物一品,她言行间的一点一滴。何玉峰颠倒黑白的呆在里头,脑袋里拎不清,就会觉得罗美娟没有离开他。王奶奶给他洗床单被子,他还不肯不让,就是明证,他没法容忍仅有的罗美娟一点点的被驱除。

他们去拽何玉峰回宿舍,可惜拽不回来。光把他拉出那扇门都很费劲,更别说还要一路拉回师大。

任飘飘回到了自己学校。大熊跟他讲过何玉峰年前匆匆来去的事情,她本不想再去管,可十八年来,何玉峰已变成了她周遭的空气,她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问。

接电话的还是室友,何玉峰还是不在,她吐口气想挂电话,那边突然开口:“你就是那个胖胖的女孩子,跟何玉峰从小一块长大的?”

飘飘没想何玉峰平时竟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哦,是的。”

“你,你能过来看看吗?罗老师不在了,何玉峰已经没个人样了,他天天守在罗老师那屋里,死活都不肯出来。”

任飘飘骑上自行车就往师大这边赶,她有那么几次单骑跨越城区的经验。比如何玉峰生日那天,她就骑自行车去送了一本精美的油画册子给他。油画册子不是国内出的,她一个室友十一假期要出国去日本玩,问要不要带点礼物回来啊,其他人都是漫画手办化妆品,她说你看看有没有跟油画相关的。一屋子人听说后,全当怪物一样看她。

任飘飘骑得飞快。春天还未来,风很大,她骑得身上热乎乎的,有股子劲要往外窜出来。她进入师大校园,走出北门,然后穿过街市,拐弯,再拐弯,到了罗美娟的小屋门前。

里头动静很大,任飘飘赶过去,站在门口看,一二四和赵大富都在,他们四个人揪着何玉峰的四肢,要把他从床上抬起来。

何玉峰不肯被他们拉离床铺。他揪住床单不肯松手,他的手指甲很长,手上全是颜色,头发也很长,一身黑色衣裤,就像个独居人。四个人拽着他,他把整个床垫子都拽下来。慌忙中,他又去抓布柜子,布柜子的拉链被他“哗哗”的扯下来,也拽倒了,拖在地上走。他不停的踢腿:“你们放开我。”四个人不听,他伸长了自己的身体去拽窗帘。

五个人在门边形成了拉锯战,窗帘被拽得紧紧的,窗帘的挂钩全都朝着门口斜着,然后崩掉了。窗帘松了一半,阳光洒了进来,何玉峰伸手去遮眼睛。一瞬间的迟疑,他抬被抬出了门口。

他又开始挣扎,抓住门不放。任飘飘走进屋子,把门口的空间让给他们干架。她把窗帘拢到一边,更多的阳光透进来,让她得以看清楚这屋子里的景象。地上床上墙上,全是泼洒的颜料。罐子、画笔、纸卷到处都是。床边上堆着许多的画布,她走过去看,层层叠叠的,罗老师,罗老师,还是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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