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爬上月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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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没有声音,只有景色四季更迭、未被遮拦的风吹拂着。孤僻的人心里头,流淌着更丰富的色彩更饱满的情感。上帝让你缺失了勇气,必然要在别的地方给予你更多的天赋。两年半,何玉峰破烂的自行车风雪无阻。陈若樊的进步,似乎比他当前初入门的进步还要大些。

两年半了,许多事都在渐渐行进中有些不一样了。

飘飘前一年毕业了,她考到了导游证,英语过了四级,但没能当成导游,一年了,她还在大街小巷里发着传单。大熊当年高考再次失利,背上行囊来到省城,在一家健身馆打工,一干三年。而赵大富呢毕业一年了,仍是失业,仍是打着他那数不清的工,他说,还不如不毕业呢。

梦想都是说着玩的吧,不然怎么那么遥遥无期呢。

何玉峰也毕业了。身穿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那天,他在宿舍半身镜前正冠,看见镜中的自己,那两道标志性斜插入鬓的凶眉,渐渐的躺平了,青春痘和油光的痕迹消退了,脸庞的骨骼也被勾勒得越来越清晰,五官被撑得更立体了。

老四推开他,把镜子占住:“哪有人这么自恋的。”

教学楼前照完集体照,何玉峰见到了陈有奎,他一家都来了。一年前,陈有奎被查出罹患肝癌。这种恶性肿瘤一旦到了晚期,病人就会被告知你还有多则半年,少则三月的寿命期。陈有奎撑了快一年了,他的妻子才五十一岁,他的女儿才二十一岁,他不能走。这个在机关里浸淫数十年,性格和笑容都被揉成面团一样的男人,第一次展现了不屈服的力量。

陈若樊今日穿了连衣裙,戴了太阳帽,手里还捧着大摆的太阳花。陈姨推她,让她去送给何玉峰。一二四也集体的推台阶上那个人:“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去啊,去啊。”

这两年多里,何玉峰和陈家已走得很近了。近到哪种程度,比方说何玉峰经常会醒觉,他把陈家人都当做亲人了。大二中间的那个春节,本来他该孤零零一个人在省城的地下室里,陈家一定要让他一起过年。那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年真的该热闹着过。

不是和罗美娟在一起的年,才开心吗?对,但那还是有些不一样,罗美娟是冷情的。陈有奎虽然身体不好,陈若樊又有些自闭,但是他们过起年来,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他就像是他们的儿子,给他封红包,给他敬酒,祝他学业进步。陈姨做的玉河菜地地道道,满桌子都是热腾腾的香气——大家一起来干杯,祝来年越来越好。

何玉峰被这样俗气的心愿感动了。

他越来越频繁的去陈有奎家,有时是教课,有时是送点器材,有时就只是想去吃饭,单纯的坐在他们家的饭桌边,和陈有奎聊聊天。临近毕业,人生的彷徨疑惑,陈有奎举重若轻的告诉事情先去做,不必想太多,找不找得到好工作,和人生输赢没有关系。

而陈姨知道他来,会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鱼肉,在厨房里动一番大手艺,她给他夹菜,说学校伙食不好,我们阿峰又瘦了哦。就连只要他去,陈若樊也肯回到餐桌边,小鸡啄米一样的吃饭。她现在肯带助听器了,也会听他们讲话,甚至还愿意迈出家门了。何玉峰的地下室,她有钥匙,她是那个光顾最多的人,和他一起画画,一起包装好,一起送去吴哥的画室里。

何玉峰毕业就失业了,他比赵大富还惨,赵大富起码还接过几次面试通知,他直接零蛋熬到毕业。二零零七年,人才市场的火爆专业是营销、策划、会计、计算机等等,唯独美术生无人问津。何玉峰继续着他的流水线画工,他现在是熟练工了,吴哥让他管最后一道工序,甚至还让他参与到采销渠道上来了。其他的时间,他也和赵大富一样到处找事做,他当过送水工、送奶工、房地产传单派发员、……。

陈姨总是说,你陈叔现在不行了,不然让他帮你找个画画写写,做做宣传报还是可以的。

何玉峰笑,陈姨,专业不对口,我也不是那料子。

毕业第二年,吴哥突然问何玉峰有多少积蓄。他说这店子我不想做了,你要有钱,你就接下。

何玉峰紧张得问,要多,多少钱?

算了,这几年你一直跟着我,我也不给你报虚数,客源你也知道,都是供广东福建那边的,很稳定。二十万。

何玉峰没有二十万,这几年他累死累活省吃俭用,手机都只用一两百的,加上老家小屋租金,总共才存了四万五千块,他找大熊借了五千。又四处找美院的同学,问有没有兴趣一起做。赵大富出了五万,赋闲在家的老四也出了五万块,可是第四个人愣是凑不到了。

陈有奎说,陈叔也帮小樊参个股。再多出个五万,做你们的经营资金吧。

好咧,三个无业游民总算是有事做了。

到冬季,陈有奎病重,住进医院再也出不来了。何玉峰去看他,他让人把氧气罩拿开:“阿峰,坐,坐,陈叔有话想跟你讲。”

何玉峰坐下了,陈有奎虚弱的问:“这些年,陈叔陈姨对你怎么样?”

“很好,很好,比我爹娘都好。”

陈有奎接不上气的笑了两声:“你点头点得我好惭愧。陈叔对你好,其实是有私心的。”

何玉峰低着头,陈有奎接着说:“我的私心,你也知道,就是小樊,我和你姨都商量好了,还在的时候要多积点德,好让小樊遇得上贵人,以后的路好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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