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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家属什么时候到?”白韶问。

“他们打车过来,说是十五分钟。”护士答。

“嗯。”白韶关掉仪器,和护士一块,将老人身上杂七杂八的管子拔掉,留下一具瘦弱干瘪的尸体。

生命,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走。

路初阳站在门口,怔愣半晌,讷讷地问:“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是啊。”白韶说,“这里不是急诊室。”

路初阳坐在门前的长椅上,沉默而呆滞,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但没有见过通往死亡的道路如此平静,没有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医护人员紧张有序的救治,平淡地、理所当然地迈向死亡,像一片干枯的树叶坠落枝杈,一朵浪花融入海洋。

“我一开始也不习惯。”白韶坐在路初阳身边,“见得多了,就习惯了。人类和其他动物没有什么不同,生老病死,再入轮回。只不过人们习惯于庆祝生,畏惧死,仿佛自己能活一万年。”他的语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嘲讽,“人们将永生的希望寄托于染色体。”他意识到自己偏题,遂停下话语,安静地陪在路初阳身边。

护士关掉告别室的顶灯,留下四角昏暗的夜灯,算是对逝者的尊重。

“老爷子生前叫什么名字?”路初阳问。

“姓穆,穆明达。”白韶说,“是个好名字,明世通达,老爷子卖米线起家,一开始走街串巷卖汤米线,后面有钱了就开店铺,一家店铺养活了一双儿女。”

“今年七十八,肝癌。”白韶说,“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

“每个人都是一本长篇小说。”路初阳感叹。

白韶认同地点头,在告别室门口坐了约十五分钟,穆明达老爷子的儿女亲戚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跑进来,白韶指向告别室:“老爷子在里面,进去看看吧。”

领头的中年女人刹那红了眼眶,她冲进告别室,片刻,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响起。白韶示意路初阳跟他离开,给家属们留出哀悼的空间。

回到钱霞的病房,白韶首先看到床头艳丽端方的康乃馨,他问:“钱阿姨,这是您女儿送来的吗?”

“不是,小路送的。”钱霞说,“真好看。”

得到夸奖的路初阳弯弯眼睛,与白韶对视,仿佛在邀功。

“有心了。”白韶说。

“小白大夫,刚刚谁走了?”钱霞问。

“五号病房十九床。”白韶说,“穆明达。”

“老穆啊。”钱霞说,“前天还见他儿子给他送饭。”

“嗯。”白韶说,“您多休息,不舒服及时喊我。”他转身走出病房,路初阳唤摄像小哥:“小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