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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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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哪里哪里,今时不比往日了,往日主子用什么我用什么,好茶好点心从没觉得是稀罕物,现如今……”十二叔摇了摇头,“那家店里的东西算是不错的了,也算你有孝心啊,我原听闻你跟着主家回了老家,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跟你婶儿一起哭了你好几回了,没想到你回来了……可是随着主家回来的?”

“正是随着主家回来的。”

“可我怎么听说……唐家娘子嫁进了伯爵府?我说不能吧,她今年怎么着也得有二十五六了吧……哪能就到了伯爵府……”

“传言为真。”寄奴道。

“那你也算是在伯爵府伺候的了!好小子啊,当初我就与你婶说你小子有出息。”

“哪里哪里,主母说公子是唐家的人,吃穿花用一概从唐家的银钱里出,日后也是拿着自己个儿的那份银子出去给自己挣一份体面不占伯爵府的。”

“这才是大家气派啊。”十二叔啧啧有声道,伸出个姆指来赞李氏。

“我原也以为堂叔随着侯家走了,没想竟还在京里。”

“侯家当初走得急,一家的老小半夜里赶着几个大车谁也没言语就走了,留下我们这帮人无有着落,若不是当初我攒下了这点子家业,一家老小八成都要喝西北风了,要我说啊,这般的无情无义,国亡了,也该!现如今的朝廷多好啊,粮价也便宜,百姓也好活。”

“正是这个道理啊,小民百姓谁管那皇城里住得是那位皇帝老儿,能让百姓吃饱穿暖有奔头,就是好皇上。”

“我与你婶儿也是这般说的。”十二叔深知寄奴是新贵家人,口口声声不断地赞颂新朝,还不时地乏损几句旧朝,岂不知他的家业亦都是民脂民膏,凝着前朝百姓血泪。

两人正在说话,寄奴脸上带着笑,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套出侯之焕一家的消息,见他口沫横飞地数落完了前朝,说算得了插口说话,“那个十二叔,您可知侯之焕侯老爷一家的下落?”

“唉……”十二叔刚想说话,一个描眉画眼穿着粉夹袄,头发抿得溜光,走路水蛇腰不停地扭的女人带着一身民间香粉味儿走了进来。

“唉哟,你快去看看吧,你那个前主家,那位侯家少奶奶又来打秋风了,我从库里拿了些陈粮给她,她不嫌弃!真是不知耻!亏她当初还是个主子!”

“大胆!”十二叔脸色立时就变了,伸手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朝着那个姨娘扔了过去,姨娘未及防备只被洒了一身的茶水。

“哎哟,您这是发得哪门子邪火啊?”

“你这个不知耻的贱人,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我就是把这片产业尽数给了他们,一辈子伺候着他们也是该得的!你竟敢拿陈粮来糊弄!”

“不是你说的……”

“贱人!住嘴!”十二叔不由得深恨自己这个没见识没出息暗门子里出来的姨娘没眼色,他眼睛都挤得突出来了还瞧不出来轻重。

现下李氏发达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侯家那位李少奶奶是李氏的嫡亲妹子,眼见得这侯之焕一家就要发达了,她竟然敢当着正主随口辱人!他火气上来,走到她跟前上来就是一个耳刮子,“贱人!快把侯奶奶请到后院喝茶!”

☆、第21章砚台(三)

寄奴哪里敢大拉拉地坐在那里等李少奶奶啊,整了整衣裳往外奔了出去。

李氏困窘地站在米粮铺外,脚边是散落一地散发着阵阵霉味的陈米,若是仔细看,陈米中还夹杂着鼠粪,她的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地扎进自己手掌里,许是扎坏了吧,她现下手早已经粗糙至极,眼窝一阵的发热,却流不出泪来。

她也想拿银子买米,可家里一文钱也拿不出了,首饰、字画,过冬的衣物,能当的都当了,无论当初花多少银子买的东西,到了当铺都是不值一文,她又不会与人讲价,只能任由那些人开价。

房子是赁得,得交租子,夫君和女儿病了,可药已经停了足有半旬了,家里的米缸里连半粒米都找不出来了,夫君说让她再来找吴十二,按律他还是他们家的下人,主家败落了,下人奉养天经地义。

她觉得不成,当年他们在府里的时候,身为公公心腹的吴十二对他们就没什么好脸色,如今他们落魄了,吴十二那里有过好脸色给她,之前为了把钱省下来买药,她也去找过吴十二借粮,他无非是给些陈粮碎米罢了,可夫君久病焦躁见她迟疑便喝骂起来,她也只得来了。

谁知吴十二不在,他的那个妾给的岂止是陈粮碎米,是连猪都不能吃的霉粮啊。

眼泪早就在城破儿子死,女儿摔断了腿之后流干了,她现在只恨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成,家里只有她一个全和人,她还能凭着女红手艺赚些个铜板,她若是也死了……

“姨奶奶!”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子从后面跑了过来,到了她面前倒地便跪。

“是……是寄奴?”李氏双手颤抖地说道,她从小到大与妹妹最为亲近,所嫁的夫君也是生死兄弟,只是妹妹命苦,唐妹夫很早就故去了,妹妹带着孩子回了唐家老家……她也曾想过,若是妹妹在,她至少有个帮着出主意的人,可唐家远在千里之外,女儿、夫君都不能挪动,哪里能够投靠,没想到……

“姨奶奶!我们奶奶想死您了,您在京城里,为什么不去找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