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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楚岚眼神朦胧,一张玉白的脸因为饮酒微微泛着红,嘴边残留的水光若隐若现,醉态旖旎,梁琊看着他这副样子,小腹的火一跳一跳的,又心疼不已。

楚岚道:“今日是家父祭日。”

梁琊克制了一下自己,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同我说说令尊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岚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梁琊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你仔细说给我听听。”

楚岚道:“当年最开始,是因为先皇要给修百鲤苑,我父亲上书劝阻。”

这事梁琊倒是知道,他那个爹在位正事做的不多,吃喝玩乐倒有一手。所幸从前祖宗留下的基业厚,偶尔出这么一代皇上,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也不影响。

百鲤苑一事是当时容昭仪爱鲤鱼,又觉得众多鲤鱼汇聚一池花色杂乱,影响了美感,先皇便大笔一挥,要修一座景观院落,里面再建上一百个锦鲤池,专门用来养不同种类的锦鲤。

开始大臣们觉得,大雍这么有钱,皇上喜欢修一个就修一个罢。

但后来有个小官突然上书,大概意思就是大雍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花,殊不知从前亡国之君都是从耽于享乐开始的云云,皇上应该严于律己,以做天下表率。

朝中那帮老头琢磨了琢磨,也是这么个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是也开始一并劝阻皇上。

那几个老栋梁一拦,得了,这事儿便干不成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小官是楚焕章。

楚岚道:“这事情虽不是我父亲一力阻拦的,但确实是他先起头的,先皇从那时起便对我父亲十分不满。

“后来,我父亲主笔了列候传,当时另一名修撰文昌隆比我父亲资历略高,便想叫我父亲将功劳让给他。”

“我父亲不同意,他遍寻不到我父亲错处,便搜罗了我父亲素日里写的诗,故意从中摘取字句,断章取义,罗织成罪。”

梁琊听到这差不多明白了,只听楚岚继续道:“皇上果然勃然大怒,不待我父亲辩解便将他下了大狱。后来,便是满门抄斩流放。”

“我当时在牢里本就生了一场大病,若是被流放边塞,怕是路上就死了,再没人替我爹伸冤,便塞了钱物给牢头,最后便被卖进了名江楼。”

梁琊心下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宫里这种事司空见惯,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闯刀山过来的,他走到现在亲信都不知死几轮了。

反倒是楚焕章这么大人了,在修撰这个位子上竟还不知避讳的乱写闲诗,叫他不知道该说这人单纯好呢,还是蠢好。

但他不能由着楚岚这么喝,楚岚这个人目前在他见过的人里算独一份,颇合自己口味,喝坏了再找个相似的怕是有点难。

于是他伸手去扶楚岚,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思念父亲,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喝坏了身体,令尊也不愿见你这样。那个文昌隆是吧,我过段时间处理下这事,别伤心了好不好?”

楚岚本来也是三分醉演作七分,他知道按梁琊这人风格,文昌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同当初楚家一样,便放下酒叫梁琊扶着自己回去了。

梁琊做事极快,不过月余便网罗了文昌隆的十九条罪状,连上月上朝迟了半刻,也被夸大到“态度不端,藐视圣上,是为大不敬”。

他想,如此穿凿附会,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判个满门抄斩倒也顺理成章。楚家尚且留了个独苗,文家是彻底断了根,也能对楚岚交代过去了。

他这日回去的时候,将那满门抄斩的圣旨递给楚岚道:“明日这旨意就发出去了,拿来给你看看。楚家翻案有些困难,一是反诗本身定罪就很主观,二来这事一旦推翻有累先皇清誉,御史台那边抵死拦着,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不过文昌隆我帮你处置了,你且略宽下心吧。”

楚岚拿着明光卷轴的手微微颤抖,还是有泪落了下来,他嗫嚅着仿佛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良久他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对梁琊倒头便拜:“楚岚明白,谢过王爷大恩。”

梁琊把他拉起来道:“整天谢啊谢的,你也不嫌累的慌。”他伸手给楚岚把泪抹了,道:“那这事儿就解决了,以后可不准再酗酒了啊,伤身。”

楚岚眼角还有泪痕,眼底却带着笑意:“好,不喝了。”

他从前虽然笑得温柔,却总像蒙着一层浅浅的阴霾,这是梁琊第一次见他如此放松开怀的笑容,不由得嘴角也跟着上扬了一点。

楚岚自文昌隆满门抄斩以后,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偶尔眼中会闪过几分迷茫。

梁琊估计是他从前几年一直为了报仇活着,现下大仇得报,骤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天他看楚岚面前搁着本兵书,随口道:“你喜欢行军打仗么?”

楚岚有点不好意思的往里收了收,道:“倒也不是,只是从小喜欢乱看罢了。”他笑了笑:“家父是修撰,我却自小更爱看这些,被他训过不知道多少次。”

梁琊问:“左右你现下没事,不如给你在朝里安排个活计做?”

楚岚眼神亮了下,但旋即道:“还是不必让王爷费心了吧,楚岚身份卑微,传出去对王爷清誉也有损。”

梁琊笑道:“这有什么,你只管告诉本王你想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