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黑戒指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7章(第1页)

十六岁的那个清晨,他们在海边分手后,不久翟马力就从学校里消失了。那时离升学考试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海凌沉浸在书本中不能自拨,她知道自己输不起,考不上重点高中,就没有希望考上大学,只听同学们私下里议论,翟马力是被校长叫到办公室后消失的,她也没有精力多想,偶尔从书本里抬起头,看见翟马力空着的座位,心里有说不出的茫然。她把黑戒指装在一个透明的小盒里,放在自己屋里的写字台上,有一次被妈妈当做废物扔进了垃圾桶,她回家后大发脾气,翻了半天垃圾桶又找出来,从此妈妈再也不敢碰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环。她终于考上了重点高中,后来又去了公安大学,却再也没见过翟马力,时间仿佛一闪而过,容不得海凌过多地想他,只有那个海边的初吻,象个无形的恋人追随着她,让她总觉得心有所属,无法释怀。可是后来黑戒指却丢了,到了公安大学几个月后,终于适应了新的环境和生活,闲暇时海凌打开旅行箱,却怎么也找不到黑戒指。她记得很清楚,临行前仔细地放进了旅行箱的夹层里,现在却不见了,打电话回去问妈妈,她说家里也没有。为这件事海凌伤心了很久,说来也奇怪,她很少丢东西,却偏偏丢了黑戒指,又丢得如此不可思议。前些天她去医院看望重病的妈妈,她突然告诉海凌,在她去北京上公安大学不久,翟马力有一天找到了她家,带了许多礼物,都是当时鲜见而昂贵的进口货,并说自己在做水果生意,差不多全英纳市水果摊上的进口香蕉,都是他从马来西亚倒腾过来的。海凌的妈妈客气地接待了他,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礼物,并对海凌瞒下了这件事。听了妈妈的话,海凌说不出的辛酸和无奈,想埋怨她又说不出口,不仅因为妈妈重病,还因为十几年过去了,海凌已等到麻木。她不可能去找翟马力,为了自尊也为留一个梦想,她已习惯了生活在这个梦想里:十六岁的大海,十六岁的清晨,十六岁的初吻和黑戒指。

此时向辉将脸转向窗外,留给海凌一个气恼而执拗的侧影,他真的太英俊,连生气的时候都惹人爱怜,大沿帽下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沐在午后的阳光里,说不出的令人心动。海凌只好象平常一样,拉了拉他的手道:晚上我要回家给姐姐送工资,顺便拿回些冬天的衣服,陪我一起去好吗?向辉转过头,浓眉下深深的眼窝里漾瞒了笑意道:那好吧,下班我等你。说完握了握海凌的手,转身离开了。海凌的心被他轻轻的一握而拨动,看着向辉英俊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黑戒指(05)(2)

下了班,海凌回到宿舍里,破天荒换下了制服,因为要回妈妈家,她不喜欢邻居们有着太多疑问的眼神,宁可普通些,少引人注目。再有也是为了向辉,他是第一次开口约会海凌,穿了制服去会令他伤心。不过海凌已拿定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向辉接受他们不可能相爱的现实。因为她还无法从那个梦里自拔,再说年龄的差距也让她难以跟向辉找到恋爱的感觉。她找出了自己唯一的奢侈品‐‐那件艳黄色的连帽风雪衣,胸前背后印了同样鲜艳的红蓝德文字母,是她在公安大学时用奖学金买的,德国很有名的休闲品牌。然后又配了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浅米色的条绒裤子,长发编成马术女骑手的样式,更突出了光洁的前额和秀挺的鼻梁。走出宿舍正遇上向辉来找她,见了不一样的海凌,向辉莫名地红了脸,竟说不出话来。海凌只得装糊涂道:走吧,我们可以出发了。

平日里整天出双入对,向辉从来没有不好意思,今天却变了,只跟在海凌身后,还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刚下楼梯,海凌遇见了要去找李局签发通缉令的雷胜,他愣住,因为从没见过不穿制服的海凌,竟然忘了招呼,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爱怜,海凌止不住心跳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有这样的感觉。还未及两个人说话,向辉下来了,雷胜更觉得奇怪,困惑地看看海凌又看看向辉,片刻间,似乎明白了道:你们出去约会?语气里有些失望和凄凉。海凌不想承认,又不能否认,于是叉开话头道:雷队,快七点了,你还不下班?说完了,才想起雷胜住办公室,这等于揭他伤疤让他难堪。雷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怔怔地看着她,海凌彻底乱了阵脚,只好逃也般地下了楼,隐约听见雷胜跟向辉说了几句话,她也顾不得回头,直到走出市局大院,向辉才赶上来。

黑戒指(06)(1)

小小的英纳市只有一条主干路,市公安局在东端,海凌家在西端。马路中间的有轨电车从早摇晃到晚,高峰时候,气得机动车司机恨不能推开它。听说市政府曾研究过让它退休,可不知为什么至今还拖着,于是它任凭风吹雨打,我自摇晃在英纳市的马路上,让浮躁的时代、浮躁的人们奈何不得。其实大海和有轨电车蕴涵着英纳市独特的气质,没有了它们,这城市会变得无法想象,就象没有了西湖的杭州,缺了故宫的北京,如果不是到处人满为患,上海城也难称其大了,所以长与短、对与错全都要分怎么看,人世间的复杂性就在这里。

海凌每次回家都会乘有轨电车,尽管很慢,几乎凡是能称作车的交通工具,都可以毫不费力、趾高气扬地从它身边超过去,但她还是喜欢。上了车,斜倚了栏杆,看着外面的景色,随着车身的摇晃,可以想些什么,也可以不想,在那份心境里,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甚至生与死、过去和未来。每次乘上它,海凌都希望永远没有终点,让此时此刻永驻心间。向辉默默陪她来到车站,忽然开口道:我们走一程再坐车?海凌不忍拒绝他,于是两个人离开了车站,走进了深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