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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那是祁隼有记忆以来,过得最有意义的一次生日。

或许该说,那是他第一次过生日。

与和谐欢乐的谢家截然不同,祁家的亲情本质淡漠得近乎没有,他无法形容自己是怎么瞧出来的,他总觉得他母亲对他父亲的感情无法称作亲情,他母亲依然是爱情,面对他父亲时,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格外顺从又害怕被对方发觉自个儿的丑态,而他父亲……就他观察多年,他母亲的存在不过是那人不好舍弃的责任罢了,那人从未对妻子露出一星半点的柔情。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除了过年被四个老人勒令必须回去吃年夜饭之外,他们一家三口再无其余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机会。

他们从不过任何生日、纪念日。

因为祁家父母认为没意义。

生日,不过是一个人降生到这世上的日子,人皆有之,与其费心思在意这种不稀奇的事情,倒不如叫自家的天才儿子多刷几道物理题,未来也好拿到珍稀得足以使人眼红的荣耀,他们夫妻俩更享受那种快乐。

可能是单纯感激和礼尚往来,也可能是潜意识将自身缺失的亲情投射在谢家爸妈身上,他这几年都会特意在桌历上标记谢家人的生日,并且提前准备礼物。

大一下学期开始,凭借优异的成绩,他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学校丰厚的奖学金,偶尔又去参加比赛,争取奖金,加上他并没有为此而结束打工,时至今日,他依旧在学校附近那间咖啡店工作。他平时省吃俭用,物欲也低,不敢说攒了能毫无负担购买奢侈品的巨额,可是至少买份体面的礼物是没问题的。

说来,谢家爸妈对他的好,他也曾有过迷惘。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愿意对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无私,分明交情再深的关系,都难免计较得失。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底许久,迟迟不敢深究,深怕一个不小心,戳破假象,毁了美梦。

直到去年暑假谢妈妈生日那天,他去送礼,眼里是谢妈妈惊喜又和蔼可亲的笑容,耳边是她犹如对待亲生儿子的柔声柔语,他一个心湖激荡,没忍住问了出来。

谢妈妈当下微怔,随后轻声告诉他,她作为一个从事教育业的人,曾经是幼师,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开儿童绘画班的画画老师,但同样需要和人有所交集,平日自然也会面对各种孩子或家长情绪上的问题,因此她善于观察别人,好探出孩子不敢倾吐的困难,除此之外,能当幼师的人往往比别人更有耐心,心会更柔软一些。

尔后她吸口气,又解释,她无意探究隐私,所以并不清楚祁隼为什么不回家,她之所以未曾过问,是因为她清楚一件事情——

没有一个正常家庭出身的孩子是不愿意放假回家、依赖父母的,再怎样泼皮混帐的孩子,前一刻还被家长拿着棍子狠狠教训,哭天喊地,发誓再也不理父母,但几小时后,常常却又忍不住投入父母的怀抱诉说自己的委屈。

唯有一种情形让孩子无法这样做。

那就是父母从未给予孩子适当的爱。

严珠丽最终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说我圣母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我习惯能帮则帮,我现在的学生有任何问题,我也是这个态度,何况小祁你也帮我们家很多忙,小云的口吃能有现在的改善成果,大多都是你的功劳,说白了,我们是互相帮助,谁也不愧对谁。”

“所以啊,你值得我们的宽厚对待,你值得。”

有些人一尝到别人给的甜头,好似尝的是失忆药,他们会忘记自己曾是一头濒临绝境的狼,会忘记他人帮助自儿个并非义务,他们会反过来蹬鼻子上脸,讨要更多好处。

谢家爸妈看得出祁隼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地,他一直坚守自己的底线,维持应有的礼貌距离,态度不卑不亢,跟当年一样不喜欢麻烦他们及占他们夫妻俩便宜。

他唯一的变化,仅仅在于关系熟了,他对他们俩多了几分了解,不至于再胡思乱想,也不再诚惶诚恐地推辞所有好意。

这样的孩子……退一万步说,这样克己复礼的孩子,又如何能让本就大方的他们慳吝施予善意呢。

不是头一回了,祁隼这次当然也不会拒绝,给了回复,便叫谢云先去洗澡。

寝室内霎时又剩他一个人的动静,他拉开另一个抽屉,里边儿赫然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黄色底、橙色星星花纹、红色丝带。

老实说,他并不懂怎么挑选礼物,挑得贵了,怕对方顾及他的经济状况,感到不好意思;挑得便宜了,又显得他敷衍了事。

“礼轻情意重”这五个字,说到底还是得拿捏收礼者的分寸。

不过前两年谢云都相当喜欢他送的礼物。

第一年,他送了一箱对方眼馋非常久的食玩,谢云跟其他人不同,他怕自己添麻烦,从不敢单独乱跑,又由于情况特殊,不像别人会打游戏,所以祁隼不在寝室的假日,他白天分外无聊,时常祁隼晚上回去后,开门便迎来一个比上课日时速还快上几倍的小火箭。

祁隼那时便想买个东西给他打发时间,缓解一下沉闷也好,孰料正好瞥见他开着某宝介面的屏幕。

第二年,他则是送了谢云喜欢的宠物小精灵联名款跑步鞋。

谢云收到的当天,差点儿没激动地下楼跑十圈,以表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