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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纬国口述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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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德军的规定是一个星期打一次靶,每次打五发子弹;美军则是规定一年内子弹的消耗量,每次打靶时并不限定数目,能打多少就打多少,一下子就打几十发,打完以后又要隔好长一段时间才打靶,这种训练没有德军来得踏实。

受训期间,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在检查清理装备及整理内务后到俱乐部喝杯啤酒,聊聊天,轻松一下。所费不多,只要二、三块马克就够了,所以德军规定皮夹里不能超过八块马克。如果皮夹里的钱超过八块马克,而又不幸遗失,失主也不敢告发,因为自己已经犯了规,一旦告发,反而还会遭致“引诱德国人破坏记录”的罪名,罪加一等,所以在部队里面从来没有偷窃的事情发生。每一个连里面都有一个军需士,我们的钱可以放在军需士那儿。

连里面有军需士、被服士、军械士,管理非常整齐。德国的营房都是三层楼的建筑,地下一楼是用来放军械的。连士官长住在一楼犄角处的套房,妻小也住在一起,平时这栋楼就由他来管,士官长的太太就像妈妈一样,大家相处起来就像一家人,非常温暖。

2。山地兵训练

德国的规定是要先入伍才能进军官学校。入伍训练只有一年,不过是真正在部队入伍,方式是在每一连里面插进一、二个入伍生,让入伍生能够领略部队的生活。我被分配在山地兵第一师第九十八团第二营第五连。

我参加山地兵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它是兵种里面最艰苦的,如果我能够在德国的山地兵接受一年的艰苦训练,并且通过考验的话,我回到国内后,什么部队都难不倒我了。山地兵的背包比一般军种还要重。一般军种的背包是二十五磅,山地兵的背包是四十五磅,再加上武器、弹药、十字锹、防毒面具等,一个人身上大概要背七十磅的东西,所以一场行军下来是非常辛苦的。每当快熬不住的时候,我就想:“总比国内那些在火线上的人安全多了。”就这样慢慢熬过来了。

我曾经受过攀登训练。在山地兵训练的过程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接受攀登训练,大约有九分之一的人接受训练就够了,因为有人攀岩上去后,就会丢绳梯下来,其余的人爬绳梯上去就可以。至于接受训练的资格则是身体强壮以及行动灵巧者。

留学德国(5)

凡是一个连无法展开的山脊线或山谷底,就称为山地。山地战术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其编制也与其他部队不同,一般编列在营部队的重武器,在山地兵则编列在连里面,因为山路太狭窄,临时配属到连里面会来不及,所以山地兵部队都是把重武器往下配给,团武器配在营部,营武器配在连部,以下依此类推。例如一个营有三个步枪连,一个重兵器连(机枪、迫击炮),可是在山地兵的武器配制上,重兵器是属于连部的。山地兵的作战正面也比一般部队散开,其通信工具也不同。山地兵使用的是回光通信器,如同打电报一般,用灯光来传递信息。虽然两个山头距离不远,但是常常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能从这个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所以要用回光通信器来联络。后来慢慢改善之后,也用红外线通信器来传递信息。

山地兵喝水的纪律是相当好的。当我们在山地行军时,休息时间只能喝一格水。如此限制,一是因为水源不够,二是喝太多反而会发烧,身体吃不消。山上行军时体力消耗得很厉害,汗流浃背,一停下来,山风吹来又觉得特别冷,这些都是山地兵平时要训练的。山地兵行军消耗水份多,但是又没有得到适当的补充,很容易便秘,所以要经常排泄,免得排泄物停留体内过久,将水分吸干之后,造成便秘。到了晚上,不论有没有水,都要把鞋袜脱下来揉一揉,如果有水,就把脚与袜子烫一烫,即使没有水洗澡也要洗脚。这点中国部队都做到了,因为中国部队机动的唯一本钱就是这两条腿,所以对脚的保护特别重视,其他行业如轿夫、挑夫也一样。

重兵器连里有重机枪、迫击炮,还有两门轻步兵榴弹炮,这是山地兵独特的地方。每一个班都有两门,此外还有枪榴弹,等于是手榴弹,只是用枪打出去。

我在入伍训练时参与了两次军事行动,在第一次行动时就让我领略了德军行动的精确性。德军军营里有专门保管枪的地方,在宿舍的门口有一个枪架,枪架上方有一个缺口,下方有一个枪座,可以放置枪托,而枪架呈四十五度角,当士兵出门时就可以顺利拿枪。这些枪平时都不是实弹枪,实弹枪都放在地下室,由军械士管理。当我们进军奥国的时候,第一次行军走了九十五公里,穿过阿尔卑斯山,在一天之内就到达。我们的行军纪律非常好,保持预先规定的距离,当我们在阿尔卑斯山山脊停下来吃午餐时,发现旁边有一堆堆的弹药箱摆在路边,其距离跟我们连排之间的距离是相等的。它是按照我们连、营、团的行军长径摆的,而我们的行军一点误差都没有。我们吃过午饭后,就在旁边的弹药箱拿弹药,那时候才拿到真正的弹药。

当时我的阶级还是上等兵,虽然在中国我是少尉阶级,但是在德国我是重新入伍,称为军官候补生。当军队在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奉命带了二个连上的兵到边境上侦察。侦察完之后,我就写了一个简单的报告,画了一张简单的要图,派了一个上等兵向营长报告。同时我也在第一线吃完我的午餐。最后按照营长告诉我的时间,向部队招手,部队就前进了。

这次的进军,造成德奥合并,而且事实上奥国人很欢迎德国人。当时山地兵并没有进入奥国,只在奥国边界。

我第二次参与德军的战役是夺回捷克的周边领土,叫做苏台登区。德国与奥国合并之后,上有东普鲁士,下有捷克,捷克下有奥国支撑,拿下波兰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德军进攻波兰时,采用三个钳形攻势,八天就打下波兰,这个战略就如同当年俄国侵略东北所采用的战略,也是采取三个钳形攻势。

(五)军官学校

德国一共有五个军官学校,他们的习惯是北方人进南方的军官学校,南方人进北方的军官学校,其目的是让子弟多了解德国。我受完入伍训练之后,就被分配到慕尼黑军校。德国的军官学校只训练一年,但是实质上比我们训练三年还要扎实。

军官学校的课程就是反复训练营连战术,所以每一位毕业军官对于营、连、排、班、伍战术都充分了解,并且了解团以下之火力支援以及装备。例如通信,到现在我还记得如何打电报,不论用音响、旗号、无线电都可以。在营连战术里面,除了战斗之外,其他如军队勤务、营教练计划、射击场管理、伤患照顾、后勤补给等事,都是实际运用,如果只把战术讲得天花乱坠而没有实际运用,等到行动时就不知道该如何把弹药送到战场,也不知道在敌人火力下如何行动。我在大陆时,曾经写了一篇《步兵班在战场上如何节约兵力》,内容就是包括以上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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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德国(6)

我在德国军官学校受训一年,从来没有拿过枪,我们的上课地点不是在讲堂里就是在野外。每个班里有个班主任,通常由少校担任。在上课时由班主任先描述战况,我们以营长的身分来做纸上作业,先写下要点,由主任收集起来,再从中抽出一张,被抽到的人就向全班作口头报告。然后班主任就综合一个案子,假定一个构想,再分配职务,以自己被分配的角色来构思战术,报告完后,由大家批评,所以这种课程始终是让我们应用。

传递信息与确定位置是作战时相当困难但是也是最重要的事。当军队在第一线时,我们利用一个小型的竹筒,用发射的方法,传令到师部,因为在火线上,士兵不能随便走动,一站起来就成为枪弹的目标。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如何让后方军官知道我军的第一线身在何处。那时候我交给每一个班的正、副班长每人一面指挥旗,这面指挥旗是长方形的,一面是迷彩,另一面是红白相间的小方格,非常明显,平时折起来成为正方形。在没有敌情状况之下,反过来折为红白相间的小指挥旗;在第一线时,就把旗帜拉开,往地上一插,迷彩面对敌人,红白相间面对我方,后方一看就知道第一线的前沿在何处。作战时,如果连长、营长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一线在何处,这场战役打起来是很辛苦的。

至于晚上的联络方法在白天就已经标定好。如果白天没有准备,到了晚上行动时是非常困难的,只能一字队形,后面的人拉着前面的刺刀鞘,有一次我们行军就是这样子走。美军有一种装备荧光条,以备夜间作战使用,他们把荧光条套在脖子上,在二十五公尺以内可以清楚看见。距离远一点则看不见,所以不必担心被敌人发觉。夜间作战是小部队作战,不是伍就是组,除非有良好准备,才用一个排作战,否则在夜间作战的原则是以静制动。有一次我带领战车部队作战时,在后方烧两堆火,每一辆战车都向后方标定,确定自己的位置。在展开之后,他们始终保持与火炬之间的角度,中间并保持五十公尺的间隔,那一次相当成功。不过白天要着重侦察,晚上作战才能有把握。

德国的团装备有一五五炮,营里的重兵器连有七五炮,山地兵有很多骡子与驴子来运送武器。有的团甚至还有八八高射炮,这种高射炮有一个瞄准镜,从两头看出去,由交会点就可以算出距离,再由仰角算出高度,由高度与距离的变化可以算出速度。如果八八炮缺乏瞄准镜,就没有用处可言了。德军在入伍时,不论工兵的装备、通信的装备、兵工的装备都要学,所以到了军官学校后,不像我国的军官学校还有基本训练。

德国的军官学校学生要学习骑马、跳舞、剑术,才能成为真正的军官。这些科目我都学得很好。一位军官会开吉普车没什么稀奇,而且坐在吉普车上的威风与骑在马背上的威风相较之下,实在逊色很多,养成的性格也不同;同样的,打手枪与斗剑所养成的性格也不同。我最得意的是那一年放暑假时,我到柏林去向一位很有名的剑术老师学习一个月,等我回到慕尼黑军校与老师斗剑时,可以说是所向无敌,而且三两下就把老师手里的剑打掉了,旁边观看的女孩子也疯狂地叫喊。

希特勒曾经召见军官学校学生,我也是其中之一。在德国那段时间,我见过希特勒三次。我与其他高级将领也见过面,但谈不上有交情。我与莱谢劳将军比较有联系。

后来我到LEIPZIG(中文译名为莱比锡,听说蒙古西征时一直打到莱比锡,主将拔都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长枪,啪的一下就把守城指挥官的脑袋敲下来),待在第七军团。军团完整的名称叫做army  courp,我们现在把army称为军团是错误的。我们的编制是师—军—军团,德国的编制是师—军团—军,而且是野战军,所以他们的集团军比我们高一层。第七军团是一个摩托化与机械化的部队,所谓机械化与摩托化的不同处,在于摩托化部队在战斗时要下车,在车上就可以战斗的称为机械化,例如战车部队、装甲车。我在第七军团当了几个月的见习官,他们一方面派专人为我介绍德军的编装、战术思想,让我进入状况;另一方面,Courp属于一个战略阶层,所以他们也为我讲解野战战略。我另外有一个基础打得很好,我在国内时不过是个预备军官,到了柏林后,他们派我当蒋百里将军的侍从官,我在蒋将军身边两个多月,他一有空就跟我聊天,他也听别人说过我对德国的关系,所以他特别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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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德国(7)

我在军官学校毕业后被分发到奥德河畔的步兵第八师,该师是山地兵,靠近波兰前方。当时德军预备向波兰发动钳形攻势,两翼采取攻势,我们的基地是口袋底,任务是守势作战,在德军向波兰发动攻势后,预防波兰军队突穿口袋底。我自慕尼黑军校毕业后,先到柏林,再从柏林出发,预备到波兰边境。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国内要我离开德军回国的命令,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八月中旬。德国在九月一日攻打波兰,而我则在九月十六日离开欧洲。我先在柏林住了几天,然后到比利时、荷兰,我在阿姆斯特丹搭乘一条德国轮船,从荷兰到美国纽约。因为苏伊士运河已经封锁了,无法直接从欧洲回到中国,所以先从大西洋到纽约,再从太平洋回来。

我出国前已经是少尉预备军官,到德国后,我重新入伍,再进入慕尼黑军官学校,最后以德国陆军少尉的身分离开。我在德国留学时,欧洲的风尚相当保守,男女朋友连手都没有拉过,我们在德国过了一段相当正常的交友关系。我收获最大的就是在柏林大学读了四个月语言训练班,成绩远超过在国内学习十年。此外我在伯爵夫人家学习到欧洲一切生活教养的习惯,也是我在德国重要的收获,这是一般留学生无法接触到的。

赴美受训

一九三九年,我在荷兰上船,准备搭船赴美,结果在比利时遇见蒋将军的三小姐,其实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但是因为有人要为我们说媒,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当时我没有答应,因为我认为我回国后当一个排长,一场战争打下来凶多吉少,我又何必不负责任地制造一个寡妇呢,所以我不想结婚。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

离开德国后,我到了美国,预备从美国回国。没想到到了美国后接到武官军事委员会传过来的一个命令,我国有一位空军中校蒋孝棠奉命到美国视察空军学校教育、后勤管理与部队训练,因为这位中校英文不太灵光,所以上级临时派我做他的随从官。他是我们蒋家孝字辈的,换句话说,他是我的侄子,但是在阶级上,他是中校,而我只是少尉。

美国当时没有独立的空军,只有陆军航空队、海军航空队,我们大部分都是参观陆军航空队,不论学校、部队或是工厂都有,他们的工厂大部分都是民营的,我们也参观他们的后勤及电信设备,从西岸一路看到东岸。这位蒋孝棠中校,他比我小一辈,但是阶级比我高,他是长官,我是随从官,在外头,我为他开车门、点烟。我们每天参观各处设施实在很累,所以回到旅馆后,我就往沙发上一躺,对他说:“孝棠,倒杯茶来!”后来有一个美国人发现了,就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说:“在家里,他是侄子,我是叔叔;在外面他是中校,我是少尉。”那个人就说:“你们倒是公私分明啊!”就这样,我与空军结了缘。

参观行程结束后,孝棠就回国了,我奉命进入美国陆军航空队的空战战术训练班受训。在我之前,还没有一个中国军官进入美国空战战术学校受训。这个训练班是个独立的学校,后来正式成立空军之后,统称为空军大学(Airforce  University),而此训练班也成为其中之一的班次。

一般人都说空军战术,事实上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应该称为空战战术,陆军航空队、海军航空队都要以此为标准。空战战术包括驱逐战术、轰炸战术(重轰炸、轻轰炸与低空轰炸)、侦察战术以及地勤,我在此训练班得到完整的训练,毕业时成绩相当不错。

训练完后,我向国内请示,经过同意后便到美国陆军装甲兵训练中心受训。那时候美国尚无装甲兵训练学校,只是一个装甲部队的训练中心,而且美国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