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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纬国口述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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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1页)

,军事制度改采美制,遂改为先当团长后当师参谋长,然后升副师长、师长。我跟父亲说这种制度有两个坏处,第一,在人情方面不上路,例如有三个团长,原来是生死弟兄,好得不得了,等到要升师参谋长时,三个团长抢一个师参谋长,这三个人就变成冤家了;第二,从理智方面来说,父亲常说要先全盘历练,了解了全盘之后,再去负一部分的责任时,才会主动配合整体的需要。换句话说,当师参谋长能了解全师的需求,等到成为团长时,他知道他这个团在全师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会自动地来配合,等到师长下命令,他心理上早已有准备,知道在这种状况之下,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当初在军中的时候我还为了这个问题争论过一段时间,可是我们的长官并没有加以思考,认为规定先当团长就是先当团长,没什么好争的,先当团长或是师参谋长都一样。其实这是不一样的,从前是先当师参谋长或是军里的处长,然后再当团长,就是要军官先知道全面,先观摩别人如何领导全局。

德军有一个规定,要先当过师的二种科长以上,才能当师参谋长,例如你历练过参一、参二,我只有历练过参三,你比我优先当师参谋长,因为你有二个幕僚部门的经验与知识,所以有些人宁可当过三个不同科的科长,再去接师参谋长。德军一个主官下有两个副官,一个是人事副官,一个是教育副官。换句话说,一个主官要负责两件事情,把人事摆在副官处。我们没有人详细研究为什么美军多设了一个人事处,其实美军是按照法军的制度,而法军的制度是拿破仑制定的。我认为美军是参考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参一管人事、参二管情报、参三管作战、参四管后勤,参五是全盘性的,甚至于把军政府摆在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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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编制(1)

军官制度里,过去有军官与军佐之分,我们把军佐看成低于少尉一等,这是完全错误的。军中的文官有一种是与军官分担机密者,称为佐官,与从前的军佐不同;另一种则是与士官分担机密者。在外国都有staff  sergent,我们只有战斗士,既没有技术士又没有参谋士,后来技术士有了,但是还是把他们看成作战士。我在装甲兵司令部的时候,技术士的地位则是自成一体的。

特种人员应该有特种的人事制度,我们应该设立一个专家的职位,这种职位在美国就叫做warrant officer,我们将这个名称翻译为准尉是不对的,因为准尉这个阶级是不正常的,而且准尉这个名称总是被认为其地位在少尉之下,正确的名称应该是佐官,意思就是辅佐军官,与军官共同担负机要的人。他的身份是军中的专家,阶级从一级到九级,佐官在某个等级以上还可以进军官俱乐部。例如一个雷达专业人员,可以从佐官一级二级三级一直升到九级,仍然从事雷达的工作,我们现在如果派一个军官去管理雷达业务,他不是专业人员,也搞不清楚状况,即使受了专业的训练,过几天又会因为阶级升迁而调走,造成军中的损失。

此外,专家(Expert)和专业士(Specialist)是不同的,美军广播电台的广播员都称自己为新闻专业士某某人,如“本新闻由一等专业士(Specialist)编纂,由三等专业士(Specialist)报告”;如果换成我们中国人办的电台,一定又是由一个中校与一个少校担任。我们把军官系统混淆了,其坏处是专业性工作无法持久;美国的专业士则是一直做下去,一直做到九级,到最后他的薪水可以相当于中校。所以任何一个干部都有机密等级的考核,阶级升了,机密等级不一定升。

举例来说,英国有一次要到德军后方做个突击,他找了四个专家,这四个专家是从监牢找来的死刑犯,一个是开锁专家,一个是爆破专家,四个人最后把任务达成安然回防,由英女皇亲自颁赠勋章,得到吊袜带勋章。这个吊袜带勋章是英国最高荣誉的勋章。(古时候有一个英国国王赠勋时,大家都得到勋章,只剩下一个功劳最大的大臣没有得到勋章,这个大臣也觉得奇怪,心里想:“我出生入死贡献这么大,怎么会没有?”结果旁边有一位大臣悄悄对国王说:“这个人功劳很大,几乎是首功,您怎么没提到他?”国王笑了一笑说:“现在我们的勋章已经发完了,大家觉得这次的赠勋公平吗?”底下没有人说话,国王便说:“你们不讲,我来替你们讲,某公爵这么大的功劳,结果没有列入受勋名单中,这是一件极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他现在身为公爵,还有什么奖可以给他呢!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原来他悄悄地把自己的吊袜带解了下来,揣在怀里,并对众臣说:“你们看,这是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我的袜子就会掉下来,这是我们英国最高的勋章,也是我保留着要送给某公爵的,请某公爵上前领勋。”国王亲自站起来走下去为公爵赠勋,从此吊袜带变成勋章里的最高等级。)

整个军队应该根据现时代的需求,建立一个新的架构,要有新的部队与新的人事分配。我向父亲提出另外三种不合理的人事分配,分别是参谋士、女青年大队与花木兰。我说:“父亲记不记得每一次下去视察演习,指挥所里都用军官来插地图,这不是很浪费吗?这事情我们训练一批士官就可以了,这些完全是参谋士的工作,为什么要浪费一个军官来做这个事情”?父亲想了之后也认为我说得对。我又指出有很多参谋业务根本不需要军官,以档案官来说,如果以军官充任,他升到某一个阶级后就非要调职不可。事实上,档案处的处长的确必须是一个军官,但底下的工作人员却不必要以军官充任,至多需要一、二个军官而已。美方的军事机构里,长官的门外有一个秘书,这一个秘书应该由女青年大队充任,派一个中校或上校来做,岂不是造成人力浪费。

人事编制(2)

之后我又举了一个例子给父亲听:“每一次我们上了空军的飞机,从此地到高雄或花莲,父亲有没有注意服勤的每一位空中女服务员的阶级都是中尉,您认为有派一个中尉端茶送水、打毛巾把子的必要吗?”父亲想了一想,就说:“不可以让军官做这些事情。”我说:“可是也没有必要把她们降成跟下女一般,她们在空中服务,在京城跟高级将领接触,应该要有她们的身份,但是绝不是又把她们混到军官堆里头去。”我们现在的花木兰只是一个点缀,而没有变成整个军事体制内的一部份,只是在前方喊个话、在军中教唱歌、演个话剧,这有什么作用呢?“花木兰”在美国称为妇女辅助队员,也有升迁的管道,担任军官的就要受军官训练,有些则是佐官。

父亲听了我的说明以后,也觉得这一套建军的人事制度并不像从前那么单纯的只要有尉官、校官、将官就可以,必须要专业化,而且不论支薪或一切福利都要比照军官。这方面美国有一套制度,但是我们没有完全学习,还是保留自己的一套,而人家不好的东西不该学的,我们却学来了,还把原有的制度给扔掉了。

国军编制上有一个内务班长、教练班长,一个连里面有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总共有九个班长及副班长,另外还有若干特种勤务的士官。这一方面,国军也学习德军,但是并没有好好运用内务班长及教育班长,什么事情都是由编制内的排长、班长来做,久而久之,他们也疲累了。如果内务班长及教育班长制度不加以推动的话,士官便会不开。我们的口号是“军官士官不离兵”,其实是错误的,军官与士官如果不离开兵,又如何去接受军官团教育与士官团教育呢?这点我们国军始终没有学到。事实上,军队里只要留一个值星军官,其他军官都可以回家;再留一个值星士官,其他士官也可以回家,由内务班长来管理即可,内务班长则由资深士兵来担任,再辛苦也不过一年就退伍了。

编写典令及统一军语(1)

父亲的建军思想非常新,而且非常科学,只可惜他的干部没有完全了解。一般干部习惯于待命,听完训辞后不会主动行动,一定要等到命令下达后才会行动。父亲在训话后,参谋本部也没有马上采取行动。有一次,我跟父亲谈话时,父亲说:“我们在开会时,读了训辞等于是白读,他们读训辞时,心里还有一些感动,读完之后就撂下了,一般的人把我的训辞简直当做《毛语录》,大家都说我的训辞很重要,但是念完后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我向父亲建议,干脆取消念训辞的形式,父亲问我:“念训辞都不管用了,不念还得了?”我回答父亲:“父亲,这句话我不同意,念训辞的效果等于零,不念还是等于零,怎么会‘怎么得了呢’?其实根本没什么差别。”

父亲知道我的习惯,当我那样说话时,心里一定有办法,他就问我:“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我跟父亲说:“训辞可念可不念,但是念训辞时一定要根据内容来限定等级,念完后要纳入研究,就是所谓军官团的研究,研究之后,要把结果纳入典令里面,典令里面不称‘领袖说’,只写“国防部”或各军司令总部所颁授的典令第几号。把训辞变成典令后,在时过境迁时还可以修改,如果是父亲的训辞,谁敢改父亲的训辞?父亲有一次在训话时曾说:‘如果我从前的训辞有事过境迁的状况,你们要主动地来修改。’我认为这个立意虽然很好,但是问题是谁敢来修改,如果把当时的训辞改为典范令(即后来之军中手册)就好了,可惜后来实行得不够彻底。”

另外,我又建议父亲,将父亲的观念纳入干部学校的教材里面,父亲的观念就可以普遍流传。父亲很赞成我的意见,也立刻下令照章执行,但是做得还不够彻底。

父亲曾经再三叮嘱要重编典范令,但是典范令太多了,如果没有科学的组织就无法实现。后来我又建议一个方法,以德国典令为范本,该典令为《作战纲要》,分成上下两册,上册是人人必读的,下册则是机密文件,限制阅读。在大战期间德国把该纲要改成五册,阶层限制更为明确。其中第五册是把该部书所使用的军语集中起来编成一册,其中还有军令,如果没有经过总部的许可,不能更换其中一个名词,或将军语做另外的解释,同时也规定修改整篇的时间。父亲多年来也计划要把我们的军语重新整理,但是也没有做到。这件事情进行起来的确很难,同样的一件事情,各军种的说法就不一样,例如mantinnes在陆军称为保养,海军则称为维护,三军说法都不一样,后来父亲下令要名称一致,就改称为保修。

另一方面,中国的军语常常和民间的用语有一段距离,外国则将日常用语变成军语,所以人人能懂、能记。我国则是用旧的操典,与日常用语相差更远,一方面是因为翻译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早年都是一批学人来编写操典,所以文言太多。

我向父亲报告德军的做法之后,父亲觉得他们非常科学,便下令各兵种分别编成一册手册,最后编军语,每一个军语都加上定义或涵义。编好之后由陆军总部召开一个会议,陆军各兵科一起来审视有无不同之处。如果有不同者则进行协商,最后加以固定不再各行其是,从此各兵种之间的沟通不会产生问题。

我们要能够做到从参谋本部到各总部及陆海空各部队,在部队作战训练、干部教育上打成一片,首先就要从军语辞典的统一开始做起,使大家有共同的沟通语言。军语辞典的修正过程,最初是从上级开始诱导下属,由“国防部”开始,后来,我把德国的方法向父亲报告,父亲认为德国的方法比较可行,就改采德军的方法。德军的任何一本手册,都把有关的军语提出,编在手册后面,成为附编,从下属开始做检讨,例如集合炮兵、装甲兵、步兵一起检讨附编,如果发现有同样的事情用不同军语,或是同样的军语有不同的解释,大家讨论之后,裁定一个共用的军语。陆军整理好后,海、空二军也按照这种方式,找出冲突之处,将观念统一。可惜我们没有彻底实行。军语的统一必须继续不断,因为会产生新的战法,也会增添新的装备,如此一定会有新的术语产生,所以要每年不断的修正。德军在主要手册后面都会加上一张纸,上面有一张表格以及各军种总司令的命令:如果有建议者,就把建议事项填在表上,直接寄到总部。总部接到建议表,如果该建议有很大价值者,总部还会给予建议者奖赏。所以每一个干部可以不断参加修订新手册的工作。父亲很欣赏这种方式,要我们采用这个办法。如果干部们真的按照父亲的指示来做,国军的军语一定很快就能统一。所以国军的统一思想工作,要从修正手册开始着手,修正手册要达到统一思想的目的,就一定要统一军语。

编写典令及统一军语(2)

我到陆军指挥参谋大学当校长时,第一个星期就着手策划下一次演习的状况,其中有一部分与后勤有关。按照国军翻译的美军后勤手册中,有一个状况是:在某一条河边要建立一个码头,称为“打火机码头”。因为这是一个术语,大家必须统一,我看手册后面有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修正的说明,而且在最后一次修正时编为国军的后勤手册,但是在编为国军手册时,还是称为打火机码头。当时我问教官,为何称为打火机码头,教官说:“大概是漏了一个字,应该称为打火机型码头”。我说:“市面上有各种类型的打火机,哪一型才算是标准,英文的lighter有打火机、驳船二种意思,因为大船无法靠近码头,所以需要小船接运,由小船将大船上的人或物资送到岸边,这种码头就称为驳船码头。”我要他们找美军手册来,他们就找来了美军最原始的手册,果然手册上写的是“lighter wharf”。如果翻译成“轻型码头”,还可以接受,但是他们竟然翻译成“打火机码头”,这就是因为翻译者不是军人出身,只知道按照字义直接翻译,但是后勤教官应该要了解其中的意义,怎能如此轻忽。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因为很多人不用脑筋,使得统一国军观念的要求,多年来一直纠纷不断。领袖只能交办一次,再追问一次,无法时时刻刻注意,毕竟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还有政治、经济等方面要指导。领袖在政治、经济、军事、心理上都没有好的助手,反而有很多人替他开倒车,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在学校这一段时间,使我更认识了三军的弱点。以陆军而言,从“国防部”、各总部、各军团,一直到营、连长,凡是到学校来受训的人,我都曾与他们个别谈话。

美军每一个军种都有手册,只要有一样东西就有手册,假定有新的战车,也会有手册说明。我们第一次购买M41战车之后,也是我们“中华民国”陆军第一次有自己的射击场。在射击场举行揭幕典礼时,由当时的陆军总司令刘安祺将军亲自主持,当天由我第一个试射,我从来没看过M41,可是我把读熟后,在射击场发射三炮,每炮都命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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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官团与军官团

在军事制度中有一点非常重要,即军官团与士官团的制度。军官团从前是以团为范围,团长为核心,师长为辅导;士官团是以连为范围,士官长为核心,连长为辅导。军官团与士官团最重要的两件事情是人事与教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