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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的积极力量:怪诞行为学(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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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为了检验并找出人们对于高额奖金的直觉,我们把在印度实施的实验向斯坦福大学的一大批工商管理研究生作了详细介绍,并要求他们对较低、中等以及非常高的奖金条件下人们的成绩进行预测。因为我们没有告诉这些研究生实验结果,这些“事后预言家”(事情发生后作预测)预测的成绩与奖金水平同步提高,他们这种预测对于较低和中等奖金的激励作用是正确的。但是到了预测高额奖金的效果时,他们的结论就南辕北辙了,他们全都认为高额奖金一定会导致更好的成绩。

学生们的回答表明,高额奖金的负面效应仅凭人们的直觉是不会自然而然地被认识到的。它还表明薪酬问题需要深入研究和严格验证,不能仅仅依赖直觉推理。不过,企业和董事会能摈弃自己的直觉而采用验证过的数据来决定工资吗?我怀疑。事实上,每当我有机会向企业高管陈述我们的实验成果时,我都感到非常惊讶,他们对现行薪酬制度的功效知之甚少,而且对如何了解和改进丝毫不感兴趣。

决胜时刻,MVP球员比一般球员投篮命中率更高?

几年前,那时还没有发生2008年金融危机,我应邀给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些杰出校友作报告。报告在纽约一家很大的投资公司的多功能会议厅举行。会场里美酒飘香,食品丰盛,凭窗俯瞰景色非常壮观。我和他们谈到我最近从事的研究项目,包括在印度和麻省理工学院做的关于高额奖金的实验。对于高额奖金可能带来负面效应的理论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直到后来我推测说这些心理效应对在座的各位也适用时,他们才有所回击。很明显,我这样说把他们得罪了。他们一致断言,“高额奖金会对他们的业绩水平产生负面效应”这种理论是十分荒谬的。

我换了一种方式,从听众里找出一位志愿者,让他描述一下到年底他们公司的工作气氛有什么变化。“到了11月和12月,”他说,“工作完成的人不多。人们想得最多的是奖金,发了奖金能买些什么。”面对这个例子,我请在座的人认真考虑一下,把心思集中在即将到手的奖金是否会对业绩产生负面影响,但是他们对此充耳不闻。也可能是酒喝得多了,但是我怀疑这些人根本就不想承认他们的奖金可能大大地超过了实际的业绩。(正如多产作家、记者厄普顿·辛克莱尔曾经说过的:“如果一个人就是靠不理解某些事情才能挣钱,那么让他理解这些事情是非常困难的。”)

当我把这些实验结果讲给银行经理听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倒不那么令我吃惊—他们很显然认为自己与“多数人”不同,因而坚持声称压力能够提高他们的业绩。我看不出他们与别人到底有什么两样,姑且承认他们说得对,然而邀请他们到实验室来,我们通过实验来搞清楚这个情况吧。但是我们知道银行经理日理万机,薪酬丰厚,把他们请来参加我们的实验实在是强人所难,而且我们也出不起让他们值得一来的奖金。

既然找银行经理不行,我和拉凯利·巴坎(以色列本古里安大学教授)就设法寻找其他方面的数据,帮助我们理解专业要求和薪酬都很高的人在巨大压力下的表现和成绩。我对篮球是门外汉,但拉凯利对此却是专家,她建议我们观察那些“决胜杀手”球员—终场哨声响起的同时能把制胜一球投入对方篮筐的篮球明星。杀手球员的薪金比别的球员高很多,人们认为他们在终场前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内,比赛达到关键时刻而此时球员感到压力最大时,能够超常发挥出最高水平。

在杜克大学男子篮球队主教练迈克·谢尔斯基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一些专业篮球队的教练,请他们挑选出NBA联赛中的“决胜杀手”(对于球员是不是“决胜杀手”,这些教练们很大程度上意见可以达成一致)。接下来,我们调看了整个赛季最关键的20场球的录像(所谓关键球赛,我们指的是双方胜负比分不超过3分的比赛),观察了这些杀手球员的全部资料。每一场比赛中,我们详细地统计了—压力相对较低—上半场最后5分钟杀手球员的得分数。然后把这一数字与下半场最后5分钟—比赛胜负悬于一线—球员压力达到顶峰时这些杀手球员的命中数加以比较。同时我们也计算了其他“非杀手”球员在同一场球赛中的得分情况。

我们发现,非杀手球员在较小压力和较高压力时段进球数差别不大,但是杀手球员最后5分钟进球数明显增多。看到这里,数据对杀手球员有利—对银行家也同样有利,从事实来看,似乎一些高素质的人能在压力下有更好的表现。

但是—我知道你料定会有一个“但是”—比赛最后5分钟要想多进球有两种方式。NBA杀手球员可以提高命中率(这表明水平有明显提高)或者命中率不变,增加投球次数(这表明技术水平没有提高,只不过尝试基数加大而已)。于是,我们分别计算了杀手球员的命中率和投球次数。事实表明,杀手球员的命中率并没有提高,他们只是频繁地增加了投球次数。他们最后5分钟的实战命中百分比并没有提高(就是说他们投篮的准确率没有提高),而非杀手球员的命中率也没有降低。

说到这一点,你可能认为比赛到了最后时段,杀手球员都被对方紧紧地死盯着,他们无法像人们预期得那样更好地发挥。为了弄清是否真的如此,我们计算了对方防守队员犯规和杀手球员的罚球次数。结果和上面说的一样。杀手球员处在对方的严密防守之下,对方防守队员犯规多,他们得到的罚球机会也多,他们罚球时无人阻挡,但命中率也没有提高。当然了,杀手球员都是非常棒的球星,但是我们的分析结果与人们一般的共同信念相反,他们在球赛最后的关键时刻,并没有异乎寻常的表现。

很明显,NBA球员并不是银行经理。NBA联赛对球员的选拔比金融业要严格得多,能有资格进入职业篮球比赛的球员屈指可数,而专业银行经理却多如牛毛。正如我们看到的,相对于认知性能力的工作,体力工作中高额奖金更容易导致正面效应。这两种能力NBA球员都需要,但打篮球对体力的要求大于对脑力的要求(起码相对于银行经理是这样)。对银行经理来说,他们的工作对体力要求相对较少,而对脑细胞的要求则很高,让他们表现出“决胜”能力更加困难。还有,既然篮球运动员在压力之下实际上没有提高成绩,让银行经理在巨大压力下提高业绩更是缘木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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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压力下的表现失常(1)

事实上,我们所有人在不同情况下,都为一些关系重大的事情奋发努力,甚至遭受失败。回想一下你的统考成绩,例如美国学术能力评估考试。你平日考试的成绩与美国学术能力评估考试的分数有什么不同?如果你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平日考试的成绩很可能更好一些—这说明你一心想考好反而成了压力,你的分数因此更低。

对巨额奖金的合理性质疑

在纽约皇宫酒店举行的《美国银行家》2004年度颁奖宴会上,一位美国国会议员公开质疑巨额奖金是否合乎情理。马萨诸塞州*党众议员巴尼·弗兰克,当时是美国金融服务委员会*党的资深成员(现在他是该委员会主席),他可不是那种请他吃饭,他就能言不由衷地奉承你的人。他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在座的有不少是开银行的,你们的工资水平已经够高了,为什么还必须拿奖金才好好干活?”会场上鸦雀无声,没人回答。于是他接着说:“本来就是分内的工作,难道我们必须再付钱给你们,你们才去干吗?这个道理我弄不明白。想想你们对普通工人是怎么说的—你们是整个金融系统最重要的人物,身居高位,你们光拿工资还不够,还必须有额外的奖励才能做好工作。”

你可能已经猜到他讲话以后会发生什么,或者不发生也罢。第一,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第二,没人为他起立鼓掌。归根结底,奖金是投资人和股东的钱,这些昂贵的薪酬方案真正效果如何,人们还不是那么清楚。

这一规律同样适用于当众讲话。人们为发表演说作准备,多数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私下排练时讲得不错,但一站到众人面前,原先的计划往往行不通。我们想打动别人,这个超强的激励因素却使我们的舌头不听使唤。言语恐惧症(glossophobia,害怕当众演说)与蜘蛛恐惧症(arachnophobia),这两个症状英语单词看上去差不多,给人造成的惧怕感也不相上下,这并不是巧合。

身为教授,我对这种形式的超强激励有着切身体会。我刚开始学术生涯的时候,当众讲话简直是一种折磨。我最初在一个学术会议上给一些教过我的教授作报告,当时的我紧张得全身发抖,每次当我拿起激光杆指示投影器上图表中的某一行内容,越紧张就越找不到,小光标在图表上到处游荡。当然,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更糟,我干脆丢下激光杆,凑合着讲下去。经过长时间的历练,我的公众演说能力有了提高,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害怕当众讲话了。

尽管几年来,我在公众演说方面没遇到什么问题,最近却在一个大型会议上当着我的很多同事—因为巨大的社会压力—把我的发言搞得一团糟。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举行的一次会议上,我和3位同事准备展示我们最近关于适应性进行的研究成果,也就是人们对于新环境的适应过程(第六章你会读到有关这一现象的更多叙述)。我在这个领域已经进行过一些研究,但我当时没打算讨论我的研究成果,而是要进行一个15分钟的发言,讲一讲我的个人经历,一个年轻人如何逐步适应自己受伤的现实,以及我从这一经历中得到的教训。我把讲话内容练习了几遍,记住了我要讲的要点有哪些。除了这个话题比其他学术讲座的内容与我本人的关系更紧密之外,我感到这个报告与近几年我作的其他报告没有什么区别。到头来,我的计划与现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社会压力下的表现失常(2)

讲座开始,我平静地阐明了演说的主旨,但使我恐惧的是,当我叙述到医院里的经历时,泪水涌入了我的眼睛,再往下我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极力避免直视在座人们的眼睛,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大约一分钟,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我想接着讲,但还是说不出话。我又来回走了一阵,再次试着讲,但仍然无济于事,一开口就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我很清楚,守着这么多人讲述过去的事,对我的痛苦回忆起了放大作用。于是我决定换一个不带感*彩的话题,转而讨论我近来的研究工作。这样做很有用,我终于把演讲完成了。但是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处于压力之下,我无法预测情绪对于我的表现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考虑到我在公开演说中出现的问题,我和尼娜、尤里还有乔治又对实验的形式作了改变。这一次,我们想弄清楚在实验条件中加入社会压力的成分,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付费给8个芝加哥大学的学生,让他们解答13道题,每一道题包括3组字母,要求把它们分别组成单词。和我们进行的其他实验一样,参与者必须答对了才能拿到钱。举一个例子,把下面3组无意义的字母重新排列,组成有意义的单词(没做完先别看脚注里的答案):

1。 SUHOE

答案: _________________

2。 TAUDI

答案: _________________

3。 GANMAAR

答案: _________________

每个人有13道题,其中有8道我们让参与者在办公室的小隔间里单独做。另外5道题,我们让参与者逐一站起来,走到房间一端的大黑板前,当着其他参与者的面,在黑板上写出来。当众答题,能否回答正确显得很重要,答对了,不仅可以拿到奖金(这点与单独做相同),同时还会当众收获社会奖赏—受到同伴们的羡慕(或者当众出丑)。他们在公共场合—成绩好坏尤其重要—答对的题多呢,还是单独在小隔间里,没有社会激励因素的条件下的成绩更好?你可能猜到了,参与者们在小隔间答题的正确率大约是当众答题的两倍。

集中营幸存者、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描述了一个有关社会压力使人窒息的例子。在《追寻生命的意义》(Man’s Search for Meaning)一书中,弗兰克尔描写了一个病人,有口吃的毛病,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这个倒霉蛋唯一一次说话没有出现口吃是他12岁那年,有一次他乘电车没买票被售票员抓住。他想用说话口吃的毛病引起售票员的同情心,把他放了。他想结巴地说话—但是,原来他说话口吃不需要激励因素,现在突然有了激励因素,他反而不口吃了!另一个相关的例子,弗兰克尔描述了一个害怕出汗的病人:“一旦他预料到自己马上要出汗,这种先期出现的焦虑就足以导致他出汗更多。”换句话说,这个病人害怕出汗,拼命阻止出汗成为强烈的社会动因,反而导致他出汗更多,在经济学上这种现象称做效能降低。

如果你还觉得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社会压力窒息现象不仅仅限于人类。人们对多种动物也进行过类似实验,包括大家讨厌的蟑螂,它在一项有趣的实验里成了“明星”。1969年,罗伯特·扎乔克、亚历山大·海因高德纳,还有爱德华·赫尔曼想比较蟑螂在两种条件下完成不同任务的速度:一是单独行动,另一种是有“观众”即另一只蟑螂在场。在“社会”状态下,两只蟑螂可以透过有机玻璃窗看到对方,闻到彼此的气味,但是不会直接碰到对方。

蟑螂的任务之一相对简单:沿着一条笔直的通道向前跑。另一个任务难一些,让蟑螂穿过比较复杂的迷宫通道。结果与你猜测的一样(假如你能对蟑螂进行猜测的话),有另一只同伴在场观看,蟑螂沿着直道跑的速度更快。另一只蟑螂在场加强了激励因素,实验蟑螂表现得更好。但是,在比较复杂的迷宫通道里,有同伴在场观看,实验蟑螂费尽力气地挣扎前进,速度却远远赶不上独自穿越时的速度。

我并不认为了解社会压力窒息现象会让你喜欢上蟑螂,但它确实说明了自我表现的强烈激励可能引起相反作用(它同时指出人类与蟑螂的某些重要相似之处)。事实证明,引发自我表现的过度激励可能来自电击、高额薪酬或者社会压力,在所有的状况下,人类与非人类在事关根本利益力求超常表现时,他们的实际表现似乎都比没有压力的状态下表现得差。

金钱的压力与心无旁骛的剑侠

这些实验成果向我们揭示出想弄清楚激励的最理想作用水平并不容易。如果考虑到具体每个人处理压力的能力不同、任务的难易程度、不同的学习效果等,问题就变得更加复杂。我确实认为亚尔克斯和多德森最初提出的倒U型在一般情况下是正确的,但影响表现结果的还有其他力量。这包括任务的特质(任务的难易程度),人类的个体特点(最终结果在个人心目中的重要程度,他是否容易紧张),还有相关人对该任务经验的特点(他在该任务上有多少经验,或者他得心应手的程度)。从正反两方面来看,我们有两个发现:一个是激励人的最佳机制非常难以建立,另一个是加强激励并不一定导致最佳的成绩和表现。

我想明确指出,我们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