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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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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第1页)

与此同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端木夫人也倒在澹台慕容怀里痛哭不止,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儿子流泪,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流泪,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她大手大脚地挥霍掉了所有的亲情和爱情,她这一生没有交过一个知心朋友,在她走投无路、痛苦徘徊的时候,她从来找不到一个人听她倾诉、为她拿主意。

她突然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她从来不曾好好扮演过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她不孝,忤逆,乖戾;她也不是一个好妹妹,她蛮横,恶毒,娇纵;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刁钻,凶悍,为所欲为;她更不是一个好母亲,霸道,决断,冷酷无情……现在她失去了她唯一的儿子,在她决心要好好待他的时候。她没有机会再去弥补,对她而言,这是永远的失败。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看着昏迷不醒的楚更苹,雪拂兰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怜惜之情——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一直都对她很好,尽管他在不停地伤害江逸云——这种伤害本来也就是源于对她的爱。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比江逸云更俊秀,比江逸云更有力量,也比江逸云更有权势,最重要的是,他比江逸云在乎她。可她就是喜欢江逸云,无缘无故地喜欢他。

她对他的爱是归心抵首的。为了他,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尊严、性命,甚至美貌……楚更苹那天问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假扮下去,她不知道。也许是对江逸云残存着太多的期许,她相信他并没有死,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容颜,也许是她在不自觉地重复冷雪雯的轨迹,因为江逸云太在乎冷雪雯,所以她对冷雪雯太好奇,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她会茫然失措,忘记自己到底是谁,尤其当那些男人在她脸上寻找冷雪雯痕迹的时候。

生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中是危险的。

她知道。但她无法摆脱探究那个女人的渴望。她想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她至今牢牢占据那些爱过她的男人的心。

杜鸣鹤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被褥中残留着她的体温和余香。

枕上有一根长长的头发。

杜鸣鹤慢慢拈起那根秀发,窗口吹来一阵冷风,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信息。他打了个寒噤,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月光透过惨白的窗纱射进来,令人感到难以抑制的忧伤和恐惧。凄凉的灵堂被月光染成了灰蒙蒙的蓝色,让人本能地想起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恐怖之事。

雪拂兰伏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充满了悲痛。穆犹欢面罩寒霜,无声地走进灵堂。她蓦觉身后吹来一阵冷气,猝然扭头,惊讶道:“你……你来做什么?”

穆犹欢冷冷道:“当然是来拜祭死者!”说着在澹台西楼灵前上了一炷香。“江逸云死了,澹台西楼也死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雪拂兰脸颊火辣辣的,感到异常的愤怒,她勉强克制住自己,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穆犹欢慢慢道:“明天我就去向你娘求婚,我一定要得到你!”雪拂兰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说什么?”穆犹欢看着她道:“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我说得很清楚。”

雪拂兰全身血液直往脸上涌去,她感到头晕目眩,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椅子,颤声道:“我娘不会答应的!”穆犹欢淡淡道:“那可不一定。”雪拂兰全身颤抖起来,脸色煞白,道:“我死也不嫁给你!”

穆犹欢看着她微笑道:“那可说不准。你娘现在正在焦头烂额呢,只有我能帮她渡过这个难关。”

雪拂兰跌坐在地上,全身僵硬冰冷,她死死地盯住对方笃定而冷酷的脸,眼神发直,眼睛则越睁越大,仿佛整个眼眶都要撕裂了一般。

穆犹欢静静地站着,倨傲而又优游,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雪拂兰呆滞地动弹了一下,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念头,终于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不会的,我娘她决不会答应的!”

穆犹欢微笑道:“咱们走着瞧。”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雪拂兰感到一阵冰冷的痛苦,整个人像浸在冰窖中一般,她蜷缩在椅子后面,瑟瑟发抖,由于过度的专注和用力,她感到眼睛刺痛得厉害,好像就要瞎掉了一样。她闭上眼睛,但是眼睛合上之后,四周一片漆黑,加上那种绝对的死寂,又让她感到恐惧,她立即又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四周,仿佛死神就在某个角落里站着。她忽然感到从未体验过的疲倦,全身无力,精疲力竭地靠在椅腿上。

过了很久,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后心缓缓注入,渐渐扩散到全身,周身血脉,无不熨贴舒泰。她睁开眼睛,看见杜鸣鹤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她如同一个走失了好些天的孩子重新见到父母一样,又是兴奋,又是难过,开始支撑她的那些力量突然间全都消失了,她一下子变得格外虚弱,格外无助,她颤抖着扑进他怀里。他柔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身上冷得像冰……”

雪拂兰涩声道:“你不知道……我……我……”

杜鸣鹤轻轻道:“我知道你很难过……”雪拂兰眼眶一红,哽咽道:“他对我很好,我……早该来看他了……”杜鸣鹤柔声道,“这里太冷了,回房去吧……”

雪拂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想多陪他一会……”杜鸣鹤凝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握住她的冰凉的手。杜鸣鹤轻轻抚摸她的手腕,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她的手腕纤细柔腻,光滑如凝脂,上面没有任何伤痕。他心头一震,抓住她另外一只手,捋起袖子一看,竟然也没有一点瑕疵。他正觉得诧异,突听一声又惊又怒的厉喝:“杜先生,你这是做什么?”雪拂兰惊跳起来,脱口道:“娘!”

郁姝曼全身僵硬冰冷,胸口沉闷得透不过气来,一种严峻、愁惨而又难以摆脱的忧郁气息,充斥了她的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雪拂兰手忙脚乱,满脸通红,慌乱地摇头道:“没……没有。”

郁姝曼转向杜鸣鹤,眼神就像受伤了的雌虎,咬牙道:“杜先生,我敬你是个有德的大夫,想不到你却趁机诱惑我的女儿!你不觉得很可耻么?”

杜鸣鹤静静道:“我没有诱惑她。”

郁姝曼感到难以遏制的愤怒,厉声道:“你……你不要忘了,你至少比她大二十岁!你以为我会把女儿嫁给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