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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郯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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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东庄的群众感谢高宗藩,感谢高宗藩为首的村领导一班人,感谢村农会,更感谢共产党。他们知道正是由于毛主席、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解放了他们,给了他们做人的权力和尊严。所以大家对红色政权真心爱戴、积极支持。一时,东庄所有沿街的墙上都用白石灰水刷写了“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坚决拥护红色新政权”、“打倒土豪劣绅!”等标语。一场减租减息、反奸诉苦、清匪清霸的农民翻身运动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了。

贫苦的农民第一次翻身做主人,那低惯了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子了。所以在人前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走起路来,也敢把胸挺起来、把头扬得高高的了。

一惯骑在人民头上的财主们却像一个跟斗从云端里跌下了尘埃。他们一旦失去了赖以作威作福的天堂,便惶惶不可终日。于是能逃的逃、能躲的躲,那些逃不了、躲不掉的,只好戴高帽、挂牌子让昔日的雇工“家奴”们押着去批斗、去游街。

高宗藩是一村之长,又是农会主席,在这场如火如荼的革命大潮中是个风云人物,在东庄说出话来举足轻重。那些老财们,谁该批、谁该斗,谁该定什么成份,“生死簿”就在他手里掌着。

高宗藩在处理村务工作时十分谨慎,特别是在划成份的问题上,坚决按共产党的政策办事,绝不掺杂个人的感情和恩怨。可是东庄村还是有个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提心吊胆不得安生。他叫孙祥振,过去,他家和高宗藩曾有点积怨。

说起来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年高宗藩刚刚十五岁,父亲喝了点酒,出门去溜达,被几个穷哥们儿拉去耍钱玩。结果上了那句古话“十赌十输”,就把家里过日子的钱输掉了。他心里一窝火,就跟人一起去闯关东,在大连打工了。年迈的祖母和年幼的弟弟都不能干活,家里地里的事都得靠高宗藩顶着。

看看给地里施肥的时间到了,肥料,家里倒有。积攒了一年的土杂肥和一些粪肥也差不多够用的了,只是高宗藩就是一块铁,也打不出几根钉来,凭他一个人要把这么多的肥料弄到地里,谈何容易。只好请了表叔来帮忙。爷儿俩一拉一推,忙了一整天,十二牛车肥料都运到了地里。表叔说,肥都在地里堆得板板正正的,播种时撒开就行了。

这天,高宗藩带着牛去耕地,来到地头一看傻眼了,原来是他认错了地,把肥料都拉到连边那块地里了。那块地是孙祥振家的,人家已经把肥料都撒开,地也耕过、耙过了。

高宗藩急忙去找孙祥振的父亲孙岗屯:“孙大爷,我家前几天请人帮忙送粪肥送错地方了。”

“送哪儿去啦?”孙岗屯故作不知拉长了声音说。

“对不起,”高宗藩客客气气地说,“俺没认准地,送到您老的地里了。”

孙岗屯“噗”地一声吹燃了火纸媒子,点上水烟说:“你有什么证据说送到俺地里的,再说,就是你真送了,是我叫你送来的吗?”

“不是,不是,”高宗藩又陪个小心说,“是俺送错了地方。”

“哪你想咋办?”

“孙大爷,俺家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就这么点粪,现在没了,您看能不能请您老把家里的粪肥给俺一点,也算是帮帮俺吧!”

“呸,你说得倒轻巧,”孙岗屯翻了翻眼皮,“你拉错了地方,可害苦了俺家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找上门来了。”

“这……”高宗藩茫然了,他弄不清肥料放错地方怎么就害苦了他家。

孙岗屯慢条斯理地说:“俺家原来打算上点好肥料的,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在俺地里,弄都弄不走,把俺的地都搞坏了。”

“你……”高宗藩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孙岗屯又冷笑一声说:“识相些,你走吧,你有闲工夫俺还没有哩!”边说便把高宗藩连推带搡赶出了大门。

“你……”高宗藩干气没办法,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孙岗屯得意洋洋地说,“文打官司武打架,任你选!”说完砰地一声把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高宗藩连连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呢?十五岁的大男孩子一个!站起来没人家高、睡倒没人家长,嘴是人家的大、拳头是人家的硬,人家是大门大户,有头有脸的富户,自己家穷得叮当响,哪有说话讲理的地方啊!这个亏不吃也得吃,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于是,他把一身的力气都使在学拳练功上了,他想,只有将来练出一身本领,靠一拳一脚再去找回公道。

这事虽说过去已经十多年了,可两家都记忆犹新。从高宗藩这面来讲,被人欺凌辱骂当然是刻骨铭心的;从孙祥振这面来说,父亲当年和高家结下了疙瘩,而如今人家又掌着东庄的印把子,还不是绵羊趴在砧板上一人家想割头就割头,想摘蛋就摘蛋。难怪他忐忑不安六神无主了。

孙祥振一不担心挨打、二不担心挨骂,他知道高宗藩不会这么干的。他最担心的是怕高宗藩在给他定成份的问题上玩他一下子。共产党是最讲究成份的,这东西就像人的魂一样,要跟定你一辈子,不,几辈子,关系到全家人甚至子子孙孙的命运。他高宗藩要是公报私仇,你又能拿他怎样呢!

孙祥振唉声叹气没有用,心里怨恨父亲当年没长前后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孙祥振就是抱着这种心情来求高宗藩了。

高宗藩正在吃晚饭,名副其实是“晚”饭,天都黑定老久了。他天天都这么晚才回家来吃饭,因为村里的事太多,他不把一天的大小事情都理出个头绪来,是不会吃晚饭的。

孙祥振也摸清了这个规律,就在高宗藩刚刚端起饭碗时,他像影子一样,悄悄溜进了高家。

“嘿嘿,”孙祥振干笑了两声,“听说老奶奶身体欠安,早就该过来看看的,只是……”他边说着边把一只布袋子往桌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