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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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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第1页)

中却道:“我这些时太累,主子特许我休假一日呢——你去了没有?”“去了的。还有查慎行他们一干翰林,陪着主子作诗解闷儿。”二人说着,见高士奇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件东西过来,索额图便笑道:“我还以为只我一个人来迟了呢!你这带的什么东西,还用黄绫子盖着?”

高士奇笑道:“献给老佛爷的寿礼——中堂甭看,不过是花儿草儿的。我是个穷酸书生,可比不了您和明相。”说罢,双手捧着那盆盖着的花,跟着索额图来到养心殿,李光地径自打轿回府去了。

养心殿中鸦雀无声,高士奇悄悄把花放在丹墀下,小声对索额图笑道:“这回中堂和明相可是骗了我们,竟白歇了一日!昨个儿从畅春园回来,主子就叫我和熊相看卷子,直到半夜才回去呢!”索额图听说明珠也没有参与阅卷,心中略微放心,只一笑,高士奇已是挑起帘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

康熙拿着一张名单,皱着眉头正在沉思,案头推着三叠卷子齐整放在一边,下头熊赐履和明珠二人都端坐在木机子上静等康熙垂问。康熙听见帘响,一转脸见是索额图和高士奇进来,便笑道:“索额图来的正好,严绳武的卷子是你收存的,是不是失落了一页?”

“回万岁的话,”索额图忙答道:“严某只写了一首诗,《璇玑玉衡赋》竟没有作,所以少了一篇儿——这事何等重大,奴才焉敢草率?”

康熙看着熊赐履笑道:“怪不得你这份单子上一二三等都没有严绳武。”

明珠说道:“严绳武乃是大儒,故意脱漏试题不做,实属不敬。奴才以为熊赐履将他取在等外,实在允当。”

康熙啜了一口茶,跷腿坐在炕沿上,笑道:“这些卷子中,脱漏试题的有,押错诗韵的也有,模棱两可的有,含沙射影的也有,他们都是识穷天下的当代大儒,岂有写不出赋、押错了诗韵的道理?哼,他们本来就不想来考,所以就在考卷上用错字、押错韵。朕若按卷子发落呢,可可儿就把最出名的人都落了榜,天下人谁会相信是他卷子不好?只说朕不能识人!如若糊涂取中呢,鸿儒们又要暗笑朕没有实学,看不出卷上毛病儿——论其用心,他们待朕甚是刻薄的……看来不能只凭一场考试就让他们就范呀!”

明珠听了,不由愤愤地说道:“这叫不识抬举!请万岁将这些人的卷子以邸报印行各省,让天下都看看他们的错误,凡错格、违例、犯讳、误韵的一概黜落不取!”索额图也道:“明珠说的有理!”熊赐履却暗自叹息,果真如此,这场博学鸿儒科取中的便差不多全是二流人物了。康熙因见高士奇不吱声,则问:“高士奇,以你之见呢?”

“奴才以为应一概取中,这是没考之前议定的。皇上原知道他们不肯应试,生拉硬扯来的,有什么好心绪作诗写文章?但也有偶尔笔误的。这样一弄,大名士尽都名落孙山,与不办博学鸿儒科有什么不同?前头千辛万苦预备多少年,岂不白费了?他们回去当然不敢骂街,但皇上却落了个不识人才的名儿,也确实糟蹋了人才……所以断断不可用平常科举格局求全责备,竟是全部取足名额,便是等外的也一概授官。不愿做官的,也给个名义,算是致休……”

“就这么定了!高士奇,你再细阅一遍,凡有乖谬之处一概用指甲划出,写得好的加朱笔双圈!——传旨,高士奇着补博学鸿儒科一等额外之名!”

第十五章 贺圣寿恭献万车青 治大河矢志永不移

康熙皇帝在养心殿召见众大臣,商议披阅傅学鸿儒科试卷的事,他指着堆放在案头的卷子说:“你们瞧瞧,他们都是些名家大儒,可是卷子里竟然出了这么多的毛病,写错字的、押错韵的、用错格式的、忘了忌讳的,看来,硬把他们拉进京城,强迫考试,并不能收尽他们的心啊!”

接着便议论到云南军情,康熙兴致勃勃,说了足有半个时辰,又道:“昨天接到云南奏折,吴世蟠已经自尽。朕已命人传旨送他的头到北京,怕只怕天气太热,路上就烂坏了,倒可惜了的!”听得众人无不失笑。熊赐履却皱着眉头说:“已收复了的失地,得赶紧派能员安抚,这不是玩的——大兵过境之后,往往抢得寸草不生,老百姓饿急了恐生变故。没有地方官,任着军队搜刮,断乎不可!”

“这样——”康熙转脸对明珠道:“叫吏部从速选一批州县官,要清慎些的,也不用陛见,直接派往云贵当知府;县官从这次北闱进士里头选。现在就拟派一名观察使,带上兵部吏部两家文书,视察云贵军民吏情。有纵兵为匪者,就地处置!”

明珠不禁一怔:“这会儿就办?”

“嗯,即刻就办!这种事情想到就得立刻办。杰书在福建用兵,留下的民政叫人头疼,弄得姚启圣亲自带戈什哈下乡剿匪保民。有了前车之鉴,云贵的事要办得稳妥一点——这是你吏部的事嘛!”

明珠皱着眉沉吟着,他真的有点犯难了。若说他口袋里没有合适人选,那也不是实情。遴选在京三品以上闲散官员,他立即能提出十几个来。无奈此时是选观察使到边远地带,是四品官,当然得从五品六品中去选。这些日子忙得发昏,连吏部也没去,一时之间,哪里搜寻得来?猛然间他想起高士奇给他推荐过一个叫“徐球壬”的人,除了他还想不起别的人来,干脆就推荐他得了。当康熙目光再次扫向明珠时,明珠无可奈何地咽了一口唾沫,点头叹道:“若论在京待选的五品官,倒有三十多名,但不是老弱,就是疲软,或者吏情不熟。奴才思忖了半晌,觉得徐球壬比较合适……”接着将徐球壬的履历、职名说了一遍,末了却道:“这个人奴才原也不熟,是高士奇推荐的,想来一定是不错的了。”

高士奇心里雪亮,接过他的话头道:“我和这位姓徐的还是在明相府里认识的,谁知叙谈了以后,才知道我们还是亲戚。”

康熙此刻心情十分愉悦,他原来赏识高士奇风流倜傥,选到身边来吟风弄月调剂性情气氛。刚才听了高士奇的话才知道,其才识并非词章所能局限的。和启蒙老师伍次友比,有其潇洒而无其鲠直;与明珠比,有其聪慧而无其庸俗;与熊赐履比,有其爽直而无其呆板——一向听说高士奇是落拓书生,怎么在京师还有个做官的亲戚?便问:“你是钱塘人,他是阿城人,怎么会是亲戚?”

“回圣上,是亲戚,不过远了一点。是我未过门儿的贱内娘家七服堂弟的表侄儿。”

康熙不禁纵声大笑,点着高士奇道:“你这奴才越来越大胆放肆,在这机枢重地也敢耍贫嘴儿——你的‘贱内’是哪家闺秀?说出来朕替你主婚!”

高士奇正巴不得这句话呢!因为芳兰已经许就了胡家,高士奇要夺这门婚事,胡家不服,告到了顺天府。高士奇怕御史们知道了,不会放过此事。此刻,见康熙要出面主婚,连忙说道:“万岁爷肯为奴才主婚,实在是奴才祖宗世世积德修来的福分。不过这女子不是名门闺秀,却是丰台的一花匠的女儿。托祖宗福,奴才得近天颜,他们全家欢喜承恩,又因老佛爷万寿,所以她亲手选了一件礼物敬献……”

在场众人,除了明珠,谁也没想到高士奇会选中一个花匠的女儿做正室妻房,事出意外,都有点诧异。康熙不禁点头赞叹:“嗯,好,朕读《后汉书》,每次看到《宋弘传》时,常常叹息世风日下。‘富易妻,贵易友’,竟成了家常便饭!你这‘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朕心甚是嘉许!”

明珠靴页子里原来装着御史余国柱弹劾高士奇敲诈店主房价,强娶有夫之妇芳兰的奏事折子,想瞅机会没人时递给康熙,听康熙这样说,知道没希望了,不禁暗叹,此人才华过人,心地乖巧,让人不能不敬……他这儿想着,却听康熙笑道:“什么礼物?进上来让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