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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苏元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守土不光是军队的事,地方官同样有责,近百里土地任凭外人侵耕,任凭下面的人私自把辖地典当给外国人,不是‘失察’二字可以开脱的。这件事不是小事,请你责令李知府立即同越方交涉,把被侵耕的土地一寸不少地要回来。你告诉他,这事办不好,等着革职问罪吧。里板三村也叫李秉圭备银赎回,土地赎不回来,先砍了他的脑袋!”

潘鼎新点头道:“李臬台,考核吏治是你的职责,这事由你来办,办不好我们三人联衔参他。苏军门,军情紧迫,眼下最要紧的是粮道畅通,你看……”

“区区游匪,何足挂齿?元春派一营兵去剿就是了。”

“好。各军到齐后,可部署如下:杨玉科率广武军十营驻西路平而关至观音桥一线,王德榜率定边军八营驻东路油隘至车里一线,方友升率鼎字军八营防守龙州至水口关边境。本部院已奏准毅新军扩编为十营,纳入桂军编制,驻守谅山、镇南关至凭祥一线,苏军门的帅部和幕府可驻扎镇南关至凭祥之间。马总兵收抚的溃兵自成一统,就地驻防,”潘鼎新看着苏元春,迟疑道,“苏军门初来乍到,有句话我考虑了很久,不知该不该说。”

苏元春在心里揣摸着潘鼎新话里的意思,坦率地说:“元春只想为国家建功立业,用得着的地方,琴帅尽管吩咐。”

潘鼎新叹口气:“天南地北的,能在一起共事就是缘份。本部院和两位大人一样,只想着为国家效力,不想刚上任就听到淮系打压湘系之类流言。听到那些话,我心里十分委屈,不过转念一想,和国家大事相比,个人的得失实在算不了什么……”

前线将帅中唯独潘鼎新出身淮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苏元春也知道他说的是王德榜,仗还没有开打,自己倒在窝里斗了起来,这使他隐隐感到不安。又想到虽是王德榜本人不愿署理广西提督,自己却是李鸿章等人鼎力推荐才接替他的位置,如果他误将自己当成潘鼎新的心腹,以后可能更难相处。

王德榜字朗青,湖南江华人,咸丰初年招募乡勇入江西追剿太平军残部,因功擢升知州、道员,曾任福建布政使。潘鼎新、李秉衡知道他是个粗人,妈拉巴子从不离口,印象不是很好。(奇*书*网^。^整*理*提*供)二人调到广西后,王德榜、杨玉科屡因后勤粮饷等问题与他们不合,动不动就拍桌子骂娘,致使二人十分不快。

苏元春不好说什么,在地图上看了一阵道:“龙州是全边后路,两营守军过于薄弱。依元春之见,我带来的两营立即接守中路,方总兵尽快率部移防水口关一带,以保西路无虞,等陈嘉他们开到,再按琴帅的方案布防。”

潘鼎新连连点头:“言之有理。苏军门初来乍到,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桂军是主军,军火粮饷当然要优先保障。”

“先谢过两位大人了,”苏元春想了想道,“眼下倒有一个困难需要帮忙,我的幕府虽有几十位师爷,但都不熟悉边境情况,不知能否请到几位当地的文案?”

李秉衡道:“下官正要通报。龙州文绅赵荣正久慕熙帅盛名,打了招呼,今晚设家宴为熙帅接风。”

苏元春摇摇头:“军情紧急,这些虚礼应酬以后再说吧。”

李秉衡笑道:“这可不是虚礼应酬,想在龙州办事,赵先生是非见不可的人。赵荣正字纪常,拔贡出身,曾到北京入国子监深造,回乡后在龙州办暨南书院,可谓桃李满天下,请他在学生中挑几位文案师爷,岂不是易如反掌?”

拔贡是科举制度中直接择优保送到国子监深造的生员,多为各省读书人里的拔尖人才。苏元春暗暗称奇,想不到龙州还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潘鼎新补充道:“赵家为龙州土司世家,改土归流后仍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本部院到边以后,他帮了很大的忙。他听说尊夫人也到了龙州,特意设了女席,请尊夫人一道光临。”

苏元春见赵家如此热情,赵荣正又是真材实料的读书人,便携夫人赵琴出席了他的家宴。男宾女客分席而坐,赵琴见赵家为书香门第、正派人家,几杯酒下肚,居然与赵荣正的妻子互称起姑嫂来。赵荣正文人清高,恐有趋炎附势之嫌,又不好责怪妻子,正在为难,苏元春已端起酒杯:“元春正愁内人初到龙州举目无亲寂寞无聊呢!纪常兄若不嫌弃武夫粗俗,请与姐夫饮了这杯。”

“岂敢岂敢!大帅如此抬举,荣正如何承当得起,”赵荣正忙端起酒杯,见苏元春率先喝下,也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我本是赵家女婿,喝了这杯酒,我们更是亲戚了,”苏元春朗声笑道,“你姐有了饮茶聊天的地方,姐夫在前方打仗更无所牵挂了。”

赵荣正爽快地说:“大帅若耽心夫人寂寞,不如暂请夫人屈居寒舍,敝内和舍妹可以时常陪伴,可免除大帅后顾之忧。”

苏元春暗暗高兴,嘴上却虚辞道:“太麻烦你们了吧?”

“不麻烦,舍妹年纪尚幼,荣正巴不得请夫人言传身教,多多教诲呢,”赵荣正说的是心里话,他见赵琴淑娴端庄气质非凡,巴不得让父母双亡、自幼由他抚养的堂妹赵小荔跟在赵琴身边,多受些淑女气质的薰陶,苏元春夫妇同他攀亲戚,当然正中下怀。

苏元春朝女席那边望了一眼,见赵琴身边坐着一位约摸十岁的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乍看上去还有点赵琴少女时的模样,十分逗人喜欢,心想大概就是赵荣正说的那位“舍妹”了。见那女孩也在目不转睛地呆望着他,便转回头,朝赵荣正笑了笑。

赵荣正示意坐在下首的赵荣章站起来:“不知大帅还要不要文案——这是堂弟荣章,诸生出身,想随大帅出关为国效力。”

“我军初到边关,正愁请不到熟悉边情的师爷哩!”苏元春见赵荣章风流倜傥,喜不自禁,“今天没有白来,既品尝了边陲的美酒佳肴,又认了一门亲戚,为内人落实了栖息之地,还添了位熟悉边情的文案师爷,可谓一举三得了。”

第八章 夫人赵琴

苏元春回到粤东会馆,与潘鼎新、李秉衡聊了一阵,便回到潘鼎新特意为他安排的客房,打开地图,坐在案前默默沉思。

赵琴卸妆完毕,坐在床沿静静等着丈夫。这老公好,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嫁给他十几年了,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多次劝他纳个小妾传下血脉,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这年头别说提督大老爷了,乡间的财主富户谁没个三妻四妾的,别让人看不起你苏军门。他却摆摆手一笑了之,不急不急,青龙洞老师父说我命中合该有子。这样的老公,难道不值得齐眉举案相敬如宾吗?

赵琴娘家是贵州镇远的名门望族,苗民暴动时举家外出逃难,席宝田带兵光复镇远后才回归故里。父亲赵员外饱受乱世之苦,见席宝田官高位尊,有意高攀,便让女儿认了干爹。席宝田问明干女儿尚未许配,特意带了二十多岁的中军统带苏元春出席作陪,席间赵员外唤出女儿拜见义父,席宝田察颜观色,见一对金童玉女四目相对火花迸溅,便趁着酒意对赵员外说,不知我这手下爱将与义女是否般配?赵员外见苏元春年青英俊勇武过人,早有纳为东床之意,若有这位青年总兵做乘龙快婿,日后还有谁敢骑在赵某头上拉屎撒尿?正不知如何开口,见席宝田亲自为爱将作伐,心想赵某正打瞌睡,老天爷就送来了枕头,便满口应承,连生辰八字也不问了,当即择下吉日,成就了这桩天作之合。

苏元春回过神,看赵琴一眼:“我还有事,你先睡吧。”

赵琴没有动:“不急,先忙你的公事。”

苏元春迟疑一下,无奈地笑着,收起桌上的地图。

下人已经备好热水。苏元春沐浴毕,解衣上床,习惯地伸出手臂让妻子睡在肩窝里,轻柔地抚摸她松散的长发。

赵琴幽幽地说:“我不留在龙州,明天随你一道去南关。”

“为什么?”苏元春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