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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与人民币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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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2页)

60年代初,风声一天天紧,听说四川省只发3尺7寸布票,因为连年使用布票,大家的家底都空了,猛一下又紧到这种程度。那时刚参加工作的人,通常只有两件褂子:平时是脱了这件换那件;裤子也只有两条:一条单裤,一条棉裤;单裤夏天穿外头,冬天当衬裤穿里头。所以裤子也就特别费!一条新裤,不出一年也就烂了。

一位女教师说:“谁想到这回布票只发三尺七啊。”另一个女教师说:“三尺七寸布票能够做件啥衣裳?当头的以为中国人都是幼儿园的孩子呢。”这叫穷开心!

1961年3—8月,上海市区每人只发给2尺6寸布票,一家四口的布票无法缝制一套成人的衣服。

不仅布匹数量少,而且品种单调。60年代初期,用布票只能买到蓝色或灰色粗布,和从苏联进口的粗劣花布。

全家人的布票

山东省某作家回忆:听从伟大领袖说的,人多热情高,干劲大!于是女人们拼命生孩子,争当英雄母亲。父母虽说没有文化,在生育方面一激就活,一口气生了兄妹八个,可谓泱泱大家。

人多,吃得多、穿得多、用得多,只有父亲一人工作,仅有的80元工资竟然巧妙地养活了全家10口。母亲有本书是《红旗》。里面夹满了政府发放的票证:粮票、油票、布票、烟票、火柴票、肉票、糖票、鸡蛋票、鱼票、糕点票……这些票证纸张极差,大小不一,印刷粗糙。很容易仿冒,有意思的是当时没人敢仿冒。

母亲有一把小剪刀,该买什么了,就从一大张(16开)全幅票证中间剪下所需要的一张。有时,它们并不是连着的、而是跳跃的,一月下来,那张大纸竟被剪成了窗花。1960年山东每人发的布票是1尺6寸,做条短裤都不够。

母亲将一家人的布票全花在长子身上(10口人共16尺),肩负着全家人的希望。扯来的是16尺蓝卡其布,做了一套棉袄棉裤,是母亲一针一线缝的。我穿新衣服的那天正好下大雪,地上结冰,同学打雪仗、滑冰,结果一身新衣裳弄得面目全非、泥猴一般溜回家。母亲见了,抡起扫帚疙瘩狠狠把我揍了一顿。当时我没哭,母亲倒是呜呜地哭起来了。她边哭边说:“一家人的布票都花在你身上!你的妹妹马上要上学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你还不爱惜,能不打你吗?”

梦中的棉衬衣

工程师刘某回忆:1963年秋天,他18岁时考上了北京化工学院,从一个贫穷的江南小镇来到首都。竹扁担挑着铁皮箱和铺盖卷颤悠颤悠迈出北京站时,最新鲜的感觉是:这地好平好热哟!原来,他已走在被阳光烤软了的柏油路面上。

国家刚度过三年严重灾害时期。他的助学金,除每月15元伙食费外,只剩4元零花钱。谈不上添新衣,多数学生都穿得补丁摞补丁,他连一件御寒棉衣都没有。冬天实要有事出门,就只得暂借北方同学的棉衣穿,一直到毕业。

布票的故事(2)

听说发明了一种“人造棉”的化工产品,能代替棉花纺织布,甚至比棉布还要经久耐穿!

不久,传来一个重大新闻:好消息!人造棉试制成功、并已小量面世。因为那时棉布凭票供应,在北京无论大人小孩、高矮胖瘦,每人每年一律定量供应17尺3寸,只够中等个子做一身单衣再缝一双布鞋。而今棉布可以人造了,就意味着人们会有较多的衣服穿,但产量太少。面对六亿多人,国家首先想到他们这些学子,决定优先配给每位北京在校大学生做一件衬衣的定量。为此,还非常郑重地向每人发了一张“购买人造棉证明”,凭证购买。发证后,又专门开了班会,同学们对党和政府的关怀表达了深深感激之情。

拿着那枚印有“一次有效,不得转让”的购布证,但又十分为难:想买没钱,终因实在拿不出3元人民币,而放弃了第一次享受“人造棉”的机会!他将这枚购布证珍藏起来。只有极少数同学穿上了人造棉衬衣。那衣料确有一种飘逸感,引来了众多羡慕的眼光。

参加工作后,他终于用8尺布票做了一件人造棉衬衣,圆了一个人造棉的梦。

一次,年迈的母亲为他整理房间,从箱子里翻出一包大学时的旧衣物,全是补丁摞补丁,也翻出了那枚未使用过的购布证,刹那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此后,他时常做梦,梦见母亲的老泪,梦到他的大学生活和那失落的人造棉衬衣。

一件花格子衣服

上海市一位女作家回忆:1969年春,16岁的妹妹初中毕业要到吉林去插队落户了,贴红喜报、领军大衣、凭通知购买混纺毛毯……家里忙得不亦乐乎。小姑娘远行,母亲舍不得,暗暗垂泪。那天黄昏,舅舅下班后,关照妹妹说:明天舅妈带你去四川路买东西。第二天,妹妹乐不可支地捧着一件漂亮的花格子衣服回来了,是她自己坚持挑选买来的。布料十分厚实,价格9元8角钱,好珍贵!是寻常衣服的两三倍。老天,全家7口人每天的菜金是5角钱,星期天改善伙食才1元钱,这9元8角钱,对全家意味着奢侈。家人把这件衣服翻来覆去欣赏不已。后来才知道妹妹对他们隐瞒了重要的内情:当初舅妈答应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说原先的计划是花5元钱,超支的部分,特别是布票5尺,必须跟姆妈要的。超支的钱就算了,不过布票是一定要还的:家里小孩子多,布票比钞票还要紧张!由此伤心了很多年。

北国寒冬说布票

在哈尔滨长大的敬一丹在“我管布票的日子”一文中回忆:1968—1970年间爸爸去了军管会学习班。妈妈去了北安“五七干校”。姐姐去了密山的生产建设兵团。我开始管家。那时我13岁,两个弟弟,大的10岁,小的7岁。后来姥爷来了,我们三个未成年人才有了主心骨。

管家管不了多少钱,却管着不少票。总就盼着居委会的韩姨上门收户口本,一收本就要发票了……在种种票证中,情有独钟的是布票,每年发一次,一发下来一大张一大张的,花花绿绿的,像邮票一样有小孔,能撕开。有10尺一张的,5尺一张的,还有1寸的。数这些布票时,眼睛、手、心都是在享受。哈尔滨市那时布票每人24尺,小孩要少一些。

哈尔滨冬天很长,光是棉袄、棉裤就得用多少布啊!用布票的地方多着呢,动一寸布票都得掂量掂量。我总是货比三家,看哪家商店有“减票布”——就是少收布票的那种布。都是些花色不好的或者混纺的布,一洗就掉色、起毛,可毕竟用有限的布票多买上几尺。

那时我也算是正在妙龄,可经常穿着爸爸穿旧的、肥大的、四个兜的蓝布制服。弟弟从出生总是穿姐姐、哥哥穿小的衣服,衣服上总是这一个窟窿,那一个三角口。我补衣服的本事就是为了弟弟练出来的。妈妈曾用我和姐姐小时的两件旧红格子外套,改做了四件棉坎肩,四个儿女一人一件,最小的那件是用28块布角拼成的。

布票把人们逼出了很多才智:拆劳保手套织衣服,拆鞋带织线衣,姐姐的一个兵团战友不知拆了多少手套才攒足了线,又用了好几个月的工夫织成了件有无数棉线接头的衣服。

奖励农民的布票

20世纪60年代,经历了三年灾荒,全国粮食及其他农副产品奇缺。在1963—1965年间,国家商业部为了调动农民交售粮食及农副产品的积极性,拨出一部分“布票”作为奖励。当年批判“奖金挂帅”,忌讳颁发奖金,所以用有价证券“布票”代替。有些地区,这种奖励农民的布票,延续到文革期间至80年代初。

实际上,当时许多农民在农贸市场以粮食、鸡蛋等换取城镇居民的布票,赖以解决穿衣问题。

抹不掉的记忆

天津一位中学校长回忆说:有了票证,并不能保证买到东西,过了期限,票证作废。有一年,他需要添置一件棉衣,连里带面需布20尺左右,全家的布票一大半都归他使用才够。拿着布票,多次到布店,都因人太多太挤,没有时间挨个儿,只好走了。有一天,他见铺里人少,店员闲着,他便拿出布票,请店员量布。售货员只说了一句话:今年的布票过期。再说什么也没用。布票作废,棉衣没有做成,只能靠破袄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