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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水月望着那伏在堂下正倾听入神的少年,顿了一顿,语气转厉,“所以我派弟子,修行戒律中,首重戒杀!非不是斩妖除魔,绝不可轻易出手伤人,以免损己功德,耽误修行,误人性命,如违犯者,轻则废黜修为,逐出师门,重则斩灭肉身,诛却元神,永堕无间轮回。这一点,你可千万记住!!”竹汶麟身形一颤,心里一惊。一时间脑海中又记起那日魔域里,魔头幻化成父亲的言语“杀杀杀!杀尽天下奸佞之徒,庸碌之辈,鬼怪妖魔……”
“我禅宗修道,境界与五道不同,分为“入禅,初禅,禅定,入寂,归寂,寂灭。”六大境界。入禅返本见源,你此时已然悟通,既已入禅,方为我禅门修真弟子。接下来,初禅明心见性,当要忘却烦杂,抛却纷扰。禅定如如不动,万缘不侵,至此方可听潮观念,修炼道法神通,否则强自修行,却易引魔入体,陷入万劫之地。入寂心镜成照,万法顿现,归寂四大成空,万念俱灭,寂灭无常不坏,圆成正果,当可飞升。当然,我禅宗这六大境界,心性所转,是可能退化和跳越的。所以须常行功德,方可久住精深。当然,任何境界,都或可历劫,有情劫,心劫,魔劫,寂灭期,甚至还可引来九转灭度,诛佛弑神的佛劫。所以我道修真,每精一步,都当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以期巩固,以免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至于我派道法,日后你境界已达,修炼时当告知于你,提前知晓,有害无益。”
悠然长叹一声,水月道“好了,此时,你有什么牵挂之事,现在可以说出了。”
“师父在上,弟子有两件事不明。请师父明示。”竹汶麟抬起头,坚定的目光望着对面蒲团上盘膝而坐的水月,施礼而道,“第一,弟子他日欲报的家门血海深仇,是否算是乱杀无辜?第二,唐溪雨……唐溪雨师姐她……”说到此处,竹汶麟心中不禁深深一阵抽搐,仿如一把钢刀狠狠的刺入心头,语声渐低而悄,“她此刻怎样了?”
水月望着面前跪伏的垂首低眉,却又傲骨执着的少年,心内一阵慨然。“唉……林儿,你是我派自开派至今,唯一的一位男弟子。却也是为师至今心上难解的烦扰。你的际遇,资质,皆是同龄孩子中少见的,可也也承担着同龄人中少有的痛苦。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为师今日就明确答复你:第一,关于你的家门血仇,自是应当得报。只是却要深记,杀戳之事,还是尽量少做。非为师心慈面软,愚守成规,实在是为了你恐日后修行受阻,魔劫临身。第二,……唐溪雨她,此时还昏迷不醒,神识不清,虽较当日油尽灯枯时略微为好。只是,唉……只是却也非一朝所能醒转恢复的。而且,此时的灵台神识已有入魔先兆,怨只怨她,强自擅为,修为大损后又强自点破元婴,境界退转,方才引起魔劫加身。”
“什么?”竹汶麟失语惊坐于地,他的心中此前早已做过无数猜测,甚至想到了更坏的后果,却万万没想到,自己那初识倾心的少女,他日竟或可能会成为那万夫所指,世俗惊悚,掀起滔天血腥的恶魔。
“师父,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她却都是为了我,才遭此恶果,你怎忍心能看她沉沦?哪怕让我替她,替她遭受此厄……”
“阿弥陀佛,痴儿痴儿,情孽缠身,莫可轻脱。为师岂有不想救她之理?只是前因已起,后果又至,为师纵有移山填海之力,却又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焉能妄改冥冥中的注定的结果?……”
自此,竹汶麟便在妙音庵安定下来,开始了他真正的修真之路。
每日里清晨,仍是做着早课。只是因境界未到,不能修习门派道法。水月便让他平日里帮庵里世俗尼众照料打理一些杂事,闲暇时下山去帮助山下的村民,海上的渔舟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给自己积累一些功德,或与禅起老尼机锋对辨,以开启慧根,明心见性。
而那唐溪雨,在水月禅师以本命真元的治疗和那普凡宁心咒的导引下,灵台也渐渐恢复空明,那魔劫临身的先兆也渐渐消失了下来,虽还是昏迷不醒,却已经平稳。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中,竹汶麟已在妙音庵度过了三年。
这三年里,竹汶麟已由当初那个浑身傲骨,满腹血仇,沧桑心曲的少年,渐渐长成了一位英华内蕴,神采弈然,禅风沥骨的翩翩书生。
在与禅起老尼的三年禅机对辨里,他也由入禅期的返本见源,通过不断的提升自己见解感悟,慢慢明心见性,进入到初禅境界。进入初禅境界后,竹汶麟面对那庵内春来的花开,庵外秋去的叶落……万物的枯荣更替,世间的草木兴衰……内心常常有着无尽的感慨,那灵台深处中不可说的明悟,在一丝丝,一缕缕缓慢的,却又不可阻挡的渐渐成长。
这一日,竹汶麟又站在听潮石上,远眺那无尽迷茫的海天一线。脑海里,一时杂念纷生,往事齐现,一时万念俱无,飘渺空灵。一时怅惘若失,心事若许。一时身无所系,物我两忘……正沉浸在这平日里自己熟悉的境界中时,耳边——那滚滚汹涌,起伏迭荡的潮起潮落竟逐渐的,缓慢的清晰起来,一浪未过,一浪又至……那一声声的惊涛拍岸的浪啸,有如擂在灵魂的重锤,深深的,重重的,一下一下锤打着自己的灵识。“扑通,扑通,扑通……”这又是什么声音?竹汶麟诧异的琢磨着,辨识着,不是潮音海浪,不是松风林曲,那竟是——自己的心跳声?闭上眼睛,竹汶麟竟清晰的看到了胸腔中那颗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在自己灵海深处缓慢而又坚定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一下子,竹汶麟就忽然沉浸在一个陌生而又新鲜的感觉里。
突然之间,海天变色,狂风呼啸,云浪翻滚,天空乌黑,狂雷裂空,惊电闪现。瓢泼的暴雨倾盆而下,席海弥天的雨幕里,海天一线间,迷茫无际,天地莫辨,令人不知所处,惶然恐慌。一道道银蛇疾掠而下,密如万箭般的轰击在石台上,激起漫天星点般的火花。那起伏迭荡的潮声浪曲也突然转急,转厉,一时间恍如千军万马陷阵般的厮杀怒吼,卷天铺地般,疯狂凶狠的冲击着石台,咆哮着,肆虐着……
天地惊变,海天异象中,而竹汶麟仍然伫立雨幕里,此时却仿如未见般,低眉垂首。面容沉寂,宝相庄严,如一已然入定的得道高僧。浑然物外,超脱世俗。不缕一丝凡尘。他已深深沉浸在那未可名状的境界里,贪婪的,执着的去感受那灵海深处的震撼,升华。虽感知外界此时的惊变,内心却状如常昔,一无所惊。
终于,在天地间一阵状如疯狂的侵袭,威压,肆虐过后,乌云渐渐散去,狂风也已停歇。雨后清新掠过的海风,和着已恢复如斯的澎湃海潮之声,令人耳目一清,精神一振。
竹汶麟仍沉浸在那崭新的境界里,他此时却不知,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悄然进入了禅定境界。如如不动,万缘莫侵。
这便是名动天下的四禅之一,普陀妙音庵的独特入道之法门——“观音听潮入道法”:'初于闻中'——听潮启关,'寂寂莫名'——观念自身,'入流亡所'——回归到法界本体。心念空灵,万缘莫侵。
冥然中,一股股天地间无形有如流质般,莫可名状的真元如开闸洪水般猛然汇入自己的丹田灵海。浩浩汤汤,涌流不绝……至久方歇。竹汶麟仿佛似偷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阵酥麻,舒爽莫名。
正诧异自己此般异状时,身后,一个柔和清亮而又幽然倾许的声音赞道:“傻徒弟,还不知道吗?你已入禅定境界了。”
竹汶麟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恩师水月一脸赞挟色,不知何时,已悄然的站在这里。
“师父,弟子……真的已经进入了禅定境界?”竹汶麟此时还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方才的境遇,一脸不相信望着水月。
“呵呵,”水月那平时总是神色寂然,平静似水的面容此时也因为爱徒的成就而欣然而笑。“傻徒儿,你方才已然历了一劫,你难道还不知道?”
“已经历了一劫?”竹汶麟闻言吓了一跳。方才那天地的突变,狂风的怒吼,惊浪的肆虐,暴雨的倾盆,惊电的轰击还清晰的历历浮在眼前,可自己当时虽然已切身感知,却浑然无所畏惧,正一心沉浸在那灵海之中崭新的蜕变里,专心体味那灵识的升华,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