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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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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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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30(1)

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我六哥竟然旅游了大半个中国。他并不是仓皇离开土镇的,他是有预谋的,早在他下手之前,就已经瞧好了廖团鱼把钱放在什么地方了。他戳瞎廖团鱼之后,裹着那些钱翻山越岭离开了土镇,随即乘船到了武汉,开始了他的旅游生活。

我六哥去了南京,去了杭州,去了上海,还去了郑州,去了北京。如果不是在北京遭遇几个混混的讹诈,我六哥还计划旅游下去。他刚在北京下火车,就被几个混混扭住往派出所送,说看他不顺眼,他一定是犯了事的。我六哥当然吓得不行。那些混混说,放了他可以,但是得把身上的钱全部缴出来。我六哥没办法,只得往外拿。我六哥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把钱在身上揣了好几个地方,其中一处就是鞋底。那些混混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认为我六哥一定不老实,要搜他。我六哥反抗,结果被一顿暴打,末后将他脱了个精光。

我六哥以为自己会亡命北京,结果被一位老大爷收留了。那位大爷带他去看了医生,然后又把他带回家,让他洗澡,吃饱饭,还买了套新衣裳给他穿。那位老大爷听说他是爱城的,就说爱城他很熟悉,当年他随红四方面军大部队路过爱城,还在爱城的千佛山上跟国民党干过一仗。老大爷给我六哥讲述了当年战斗的惨烈。第二天一大早,老大爷带着我六哥去天安门广场观看了升国旗,还带他去毛主席纪念堂瞻仰了伟大领袖的遗容……

我六哥本来是计划要给那位老大爷当孙子的,他想哀求他收留自己,但是那位老大爷却在第三天以毫不留情的口气让他赶紧回家。老大爷给我六哥买了火车票,还有吃的,另外还有一大包旧衣裳,并且亲自将他押上火车,交给车上的乘警。我六哥心想,回去就回去吧。谁料到那位老大爷竟然叮嘱乘警,等到了爱城过后,就将他交给车站的公安,然后由公安护送他回家。

车还没到爱城,我六哥就溜了。然后悄悄回到土镇,经过秦村,去了五道河,帮一个养鸭子的看护鸭群。

我六哥说,他经过秦村的时候正是深夜,他还走到了家门口,但是屋子里黑洞洞的。他以为我们都睡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山湾的桑园,紧张忙碌地伺候那些蚕子和小猪。

我六哥的这段经历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像他说的什么坐轮船、坐火车……还到了北京天安门那么神圣的地方,看了升国旗,看了伟大的毛主席,还遇到曾在爱城打过仗的老红军……

咋可能?

但我六哥却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根本不在乎别人啥意思。况且,他也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因此,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这些话。

最先听到我六哥这些经历的是我,而且是他亲口给我说的。我被我娘派往五道河村,寻找我六哥。

那段时间,我娘被逼得披头散发,两眼通红,整个人都变了形状。这主要是有人状告我们,说我们不能独霸山湾桑园,要发财应该全村人都一起发财,不能让我们把好处占尽。而且他们还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对我们进行滋扰,对桑园进行破坏……

第一季春蚕我们喜获丰收。卖蚕茧那天,丝绸厂来了车,雪白的蚕茧装上车,在阳光底下闪耀着熠熠光辉。那位技术员指着那些蚕茧,向围观的群众宣传说,你们都栽桑养蚕吧,看见没有,这些哪里是蚕茧,分明是银子!

但是这些蚕茧却让大家红了眼,他们没看见我们的辛苦,没看见我们个个憔悴不堪的模样,他们只看见了我们的收获,只看见了如同银堆的蚕茧。有人嘀咕了一句,凭啥!凭啥是他们?凭啥就只能让他们一家发财?

没过两天,丝绸厂给我们送来了一台电视机,说是为了表彰和鼓励我们栽桑养蚕为国家作贡献。这台电视机郑三炮死活要往他家里搬,我娘不干,说已经照当初商量的比例给你分红了,人家送我们一个东西,是为了表扬我们的辛勤劳动,你凭啥要?郑三炮冷笑说,好,我不看电视,你们看!我看你们能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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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30(2)

我们都以为会立即引发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我娘专门为此开了个家庭会,要我们做好应对的准备。但是却风平浪静。当初那些发牢骚犯嘀咕的人,都跟啥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他们来到我们家,说要订夏季蚕的蚕种。

蚕苗出来了,前来领蚕苗的人络绎不绝,育蚕室门口就像赶集一样热闹。只是这些领蚕苗的人没有一个交钱,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等到卖了茧子再交。我娘说没关系,那就等卖茧子吧。为了能让大家养好蚕,也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收回蚕苗钱,我娘叫住他们,挨个给他们讲了饲养的方法和消毒措施,生怕他们没掌握到,还计划办一个学习班,请那位技术员再给大家讲讲。

这天晚上,我大伯提出了一个被大家忽视的问题,就是在那些领蚕苗的人家中,有很多就根本没有一棵桑树!

没有桑树哪里来的桑叶?没有桑叶咋养蚕子?我们都傻眼了,随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当即起身出门,来到桑园,看见桑园里影影绰绰有许多人。我爹大喝了一声,干啥的?那些人沉着地回答,摘桑叶!

这些人不仅晚上来摘桑叶,就算是白天,他们也明目张胆地钻进桑园,劈里啪啦地进行采摘。我们有啥办法呢?打,他们人太多,不晓得从哪一个下手,就算晓得也不敢下手,他们随时做出一副让你打的样子。别说打,就是你挨他们一下,也不得了,他们会立即耍横耍赖,瘫倒地上,说你动了他们的骨头,伤了他们的经脉,要是不付出大笔的钱财,你休想清静。没有办法,就骂。我娘和我大伯娘就像两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咆哮,痛哭,用尽各种想得到的恶毒语言。但是那些人却懒得跟她们搭腔,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我大伯又气又急,吐了鲜血吐清水,他走到那些采摘桑叶的人跟前,哀求说,德云大哥,惠淑嫂子,裴大侄媳……看在我们老乡老亲的分上,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些人大概的确感觉到脸面上过不去了,有些尴尬地申辩说,咋样也不能就让你们一家霸占着集体的这块肥肉啃啊,你们吃肉,也得给我们喝点汤吧。我大伯说我们是跟村上签订了合同的。那些人嗤笑说,你们的合同见得光么?拿出来,给全村的人评评……

我娘找到土镇的领导,土镇的领导说我娘来晚了,因为此前已经有好多群众反映这事了,还有书面的材料,情况他们已经很清楚了,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希望我娘能退一步。我娘不理解退一步啥意思,问他们退一步的意思是不是等那些人钻进园子里乱摘桑叶?如果领导是这意思,那些贷款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了?领导发了怒气,认为我娘不应该这样说话,说你这样不讲道理,还叫我们今后咋支持你?

我娘又去了爱城。爱城的领导也说接到了群众的反映,认为我们承包桑园的价格过低,很不合理。然后写了一张条子,让我娘回头找土镇解决……

结果解决这件事情的,还是郑三炮。我娘让我爹和我大哥抬着那台电视机,来到郑三炮家。郑三炮说电视机我不要,你给我换成钱吧。经过讨价还价,我们付给了郑三炮一笔钱,那台电视机我们也没抬回来,郑三炮弄到村委会,放在大门口,无论白天黑夜都开着,让大家随便看。

随后郑三炮告诉我娘,那些人答应不再进园子采摘我们的桑叶,但是不采摘桑叶,他们的蚕子咋办?总不能由着饿死吧。郑三炮说那些人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我们把他们手中的蚕子收购回去。

他们领蚕苗的时候没给我们一分钱,现在还要我们再给钱收回来?这是啥道理啊?我娘欲哭无泪。

息事宁人,就不要再计较啦!郑三炮拖长声调说。

我们高价收回了蚕子,但是并不能阻止那些肆意的行为,他们破坏掉我们的围栏,把那些树干竹子弄回家去烧柴,然后把牛羊赶进我们的桑园,吃我们的桑叶,吃我们种植的青草。更有那些可恨的人,他们依旧前来采摘我们的桑叶,弄去送给他们的亲戚。虽然他们不再那么明目张胆,但是被我们逮住后却毫不在乎。我们拿这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乡村恶少 30(3)

我娘说,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等到蚕子上蔟结茧,会被他们哄抢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