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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死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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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崇祯想了一下,然后向官员们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初三就要发生兵变了,今天已是初二,哪怕现在就把兵饷送过去,也来不及了。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我们大明的兵一切都向钱看呢?在这个世界上,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没钱就不打仗了?不保家卫国了?不过这事情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高层将领出问题了。他们脱离群众了,高高在上了。将不爱兵,兵怎么会护将呢?那个毕自肃,堂堂的辽东巡抚,怎么就能被我们自己的兵给绑架了呢?还有那个袁崇焕,打仗是有一手,可论到服人心,差远了!锦州兵变、宁远兵变……这样下去,五年时间怎么平辽?所以,要我说啊,这将与兵的关系说到底就像一家人当中的父与子。父慈才能子孝。把父亲做到位了,儿子不敢叛也不忍叛;父亲不仁不义,儿子才干出绑架父亲的事来。其实啊我还真不是小气,不是我舍不得发兵饷,这钱本来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管是国库的还是内府的钱,都可以拿出来当兵饷,我只是心痛啊,军队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军风败坏如斯,军将不军,国将不国啊!

崇祯说到最后,自个儿被自个儿感动了,竟当场痛哭起来。群臣们也觉得皇上真是不容易,就都跪下来陪着痛哭。大明王朝一时间哭声一片,崇祯突然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哭声戛然而止,群臣们也本能地刹车,纷纷抬头看崇祯等他拿主意。

毕自严没有抬头。他已经从崇祯的话里听出给钱的意思了。是啊,谁都不是傻子,宁远兵变不马上平息的话,后果大大的严重。皇上肯定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不给钱是不行了。父子关系云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听皇上的意思,所出兵饷是要内府和户部分摊了。只是,内府会出多少兵饷,户部又该出多少兵饷,毕自严心中实在没底。唉,一番讨价还价是避免不了了。毕自严决定将哭穷进行到底,户部能少出钱就少出钱。要知道,国库里这点钱,多少双眼睛盯着啊。

毕自严还没盘算完毕,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开腔了。周延儒听出了崇祯对出兵饷的不愿与不舍,忙顺竿爬猴。他说皇上真是宅心仁厚,这前一段宁远兵变袁崇焕将地方财政上的钱拿出去哗哗地发,对兵变一事不但不处治反而一味纵容,开了一个很恶劣的先例,现在他又顺竿爬猴,试图让大内出钱。皇上啊,大内绝不能出钱。皇上想想看,如果这次大内出了钱,以后其他边防各部效仿袁崇焕的做法怎么办?这样长此以往,不……不成了无底洞了吗?

崇祯听了“无底洞”三个字,心里猛地一惊,忙问周延儒: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好法子?

周延儒觉得一时不好说出口。是啊,财政危机是个老大难问题了,而拖欠兵饷只是表面现象。史载:明代自中叶以来就一直受困于财政危机。自万历四十六年始,钱就不够用了,“辽东兵事兴,先后增赋凡五百二十万有奇”。但是,加派并没有缓解大明朝的财政危机,却使危机进一步加深。崇祯元年时各边欠饷竟达五百二十余万两,“宁夏欠十之四,甘肃欠十之六,山西欠十之七”。毫无疑问,一旦袁崇焕的辽东守军拿到足额的兵饷,宁夏、甘肃、山西等地的驻军会立马掀起轰轰烈烈的催讨所欠兵饷运动,再加上其他各守边驻军的友情加入,真是国无宁日啊——何止国无宁日,弄得不好这大明朝就被他奶奶的给推翻了。五百二十余万两啊,那都是士兵们的卖命钱,崇祯要是不给,只怕兵们要把紫禁城拿出去典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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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兵饷要不要给(3)

周延儒最后嗫嚅着说出两层意思:如果是治标的话,辽东兵饷不能不发;可要是治本的话,还需想一经久之策。

毕自严突然有了个主意。他开口说话了:皇上,看来只能是加赋税了。也不多加,全国土地每亩只加三厘。这样,我们每年的财政收入可以增加一百六十五万两,兵饷问题自然可以逐步得以解决。

就像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满朝文武都兴奋起来。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没想到呢?他妈的,这功劳白白让老毕给抢了去。

就在众官员一个比一个High的时候,崇祯却是左右为难。现在全国土地的赋税已经是高得不能再高了。早在万历年间,每亩地已加了九厘的税,农民们大多一个劲地翻白眼,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加三厘的话,收不收得上来另说,怕是农民们连暴动的心都有了。可要是不加税,这兵饷怎么办?兵饷问题不解决,怕是军队要起来暴动。事实上,军队已经起来暴动了,现在不正开会解决平暴问题吗?

崇祯陷入了两难选择。

唉,人生就是两难选择,在一个烫手的山芋和另一个烫手的山芋之间来回倒手。原指望在多次的倒手之后会有一个山芋凉下来得以入口,可崇祯穷其一生竟只做了倒爷的工作。这一点,在今天的朝会上,崇祯已经隐隐地有所感觉。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兵变迫在眉睫,如不着手解决,必成燎原之势。无奈之下,崇祯下了两个决定:一、辽东的兵饷还是要发的,但不是袁崇焕说的七十八万两,而只给三十万两,打了四折;二、全国土地赋税自明年起每亩加税三厘,用于辽饷。平辽之后,所加赋税即行停止。

走一步看一步吧。当晚,意兴阑珊的崇祯第一次没有自我加班,大明朝的宏伟蓝图从此受到冷遇。明朝的第十六代皇帝崇祯终于明白,他生错了时代。唱戏的舞台早已撤走,现在的他只能纵情于救火表演,而这本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历史的剧情已然转到了这一幕,看客们正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等待着他的突围表演,他也只能怀才不遇地演下去。一切都将一一呈现,而他只不过是个演员。

但他没有料到,接下来的剧情会是如此悲情,令他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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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人生需要面对面的沟通(1)

有些人的命运注定是充满戏剧性的。

比如毛文龙。

这个清秀的杭州人曾经潦倒不堪。但他不明白,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命运竟迥然不同?命运是什么?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他开始钻研麻衣相术,想搞懂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柳暗花明的可能。但是一切都暧昧难言。直到二十年后,当他成为辽东巡抚王化贞的标下游击之时,他才恍然明白,行走改变命运,而时势注定会造英雄。他在刀锋上游走,很快有了自己的根据地——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在明朝与后金对抗的格局中,这是个很有价值的小岛。1623年,毛文龙率部一举攻下了辽东要地金州,俨然成坐大之势。真是刀把子里面出政权,虽然毛文龙的所作所为很有游击的习气,且未经朝廷的允许,但朝廷还是对他优待有加,提升他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赐上方宝剑,并认可他设镇皮岛。

唉,有什么办法呢?皮岛和金州的战略地位太重要了。当时的兵部对毛文龙的作用有一个判断:毛文龙灭奴(指努尔哈赤)不足,牵奴则有余。也就是说毛文龙在海外可以牵制努尔哈赤的军队。不承认他甚至不优待他肯定不行:他今天可以牵制努尔哈赤的军队,明天一翻脸也可以引进努尔哈赤的军队。

正是因为这一点,朝廷几十名官员上疏弹劾毛文龙,说他暗藏狼子野心,建议皇上对毛文龙加强管理。怎么管理?没有明说。崇祯气得直哼哼:都他妈的以为我是上帝呢,把问题推给我解决。我解决得了吗?这事问袁崇焕去,他有临机专断权。

袁崇焕也是一直没好心情。

靠着崇祯给的区区三十万两银子,他好不容易把呼之欲出的兵变弹压下去。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呢,那边毛文龙又开口要兵饷了,而且一开口就要按十万的兵来发兵饷。你有十万的兵我怎么不知道,袁崇焕觉得毛文龙要得太多了。

你的是你的,我的不是你的。我答应给你的是你的,我没有给你的,你不能抢。户部也觉得毛文龙要得太多了,于是户部员外郎黄中色被授权专理东江饷务,上岛核实毛文龙到底有多少兵。结果统计数据出来是东江共有兵员三万六千名。毛文龙上疏大呼冤枉,说黄中色只统计了一个岛的数据而没有统计各岛兵员数据,何况“辽民避难,屯聚海岛,荷锄是民,受甲即兵”,谁分辨得出来啊。我说按十万的兵来发兵饷那真是替朝廷考虑,望皇上明察。

崇祯懒得去察,只把这一切烦心事交给袁崇焕去处理。

袁崇焕没有见过毛文龙的面。他只是觉得毛文龙这个人,很没有大局观。皇上刚掏出三十万两银子来,你就乘胜追击,你以为这是打仗啊?还有,做人不能居功自傲。你毛文龙曾经牵制了努尔哈赤,我还打败了努尔哈赤呢!我落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