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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彪夫妻二人合著传记: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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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爷爷疼孙子看上去没边儿,可也有他的规矩。比如说,绝对不允许孙子不礼貌,对奶奶,对彪子,对我,只要孙子说话不注意,老爷子就会压低了嗓子,一反常态地说:“哎,聪聪,说话要注意啦。”和蔼中透着严厉。

每次吃完饭,老爷子总会教孙子说:“大家慢慢吃,慢慢喝,我吃好了。”至今聪聪仍保持着这个好习惯。

老爷子在孙子身上付出了全部心血,孙子倒也争气,并没有因为爷爷奶奶的“溺爱”而产生一点霸气。

聪聪上学了,学校离家很远,院里专门开设了接送孩子的班车。老爷子心疼我和彪子,不让我们早起。每天早上奶奶做好早饭,爷爷便送孙子到班车站,看着班车走远,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1999年一个三月天,老爷子照例早起,走到屋中央,突然双腿动不了了,使劲挪,还是一动不能动。

聪聪急得喊起来:“爷爷,爷爷。”转身敲我们的门,“爸、妈,我爷爷动不了了!”

我和彪子一骨碌爬起来,扶老爷子坐下,聪聪自己哭着上学去了。

中午,聪聪从学校打来电话:“我爷爷怎么样了?”我们告诉他,爷爷已经住进医院。

“那爷爷有危险吗?”

“不要紧,你晚上回来就能见到爷爷了。”

隔辈亲(二)(2)

聪聪这才放心一些,挂了电话。听班车司机说那天早上他哭了一路。

老爷子得的是急性脑血栓,左半身瘫痪,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聪聪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到病房看爷爷,给爷爷揉腿,给爷爷端水。爷爷一再催促他,他才肯回家吃饭,写作业。

那以后,我第一次发觉聪聪长大了,懂事了。

聪聪小学毕业了,大概老爷子看我每天接送、“陪读”,实在辛苦,事业也荒废了,终于同意把孙子送到寄宿学校。

刚开学,聪聪不习惯,我也不习惯,老爷子更不习惯。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让进去,三天没跟任何人说话。周末孙子回来了,老爷子才有笑脸。

聪聪假期去英国游学,一去两个月,老爷子的牵挂可想而知。尽管孩子每天都给爷爷打越洋长途,爷爷还是放心不下——那是他的命根子。

因为想孙子,老爷子再次病倒,报了病重。大概是爷孙俩有感应,聪聪在电话里听不到爷爷的声音,便猜到爷爷又住院了。

聪聪再也无法安心,从伦敦一个人踏上了归途,回来看爷爷。

老爷子瘫痪在床的日子里,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周末回去,他就会坐上轮椅,让人推到餐桌旁,看着我们仨狼吞虎咽才心满意足。

他至今不知道儿子病了,至今不知道儿子已经走了。

老爷子最后一次见彪子是在今年4月,彪子第二次做手术之前。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见老爷子,不敢听老爷子的问话,不敢对视老爷子的目光。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为儿孙辛苦了一辈子,自己久卧病榻,却依然为子孙操不完的心思,我只能继续编织美丽的谎言。

我告诉他彪子在拍戏,拍完了这部戏马上要去好莱坞深造,可能过年都回不了家。

婆婆的日子比我难过。她每天都要面对头脑依然清晰的老伴儿,随时应对他关于儿子的提问,还要隐藏内心巨大的痛苦……

我真的心疼他们,心疼待我如亲生女儿的老人。

终有一天我会告诉老爷子:您放心地去吧,那边有儿子与您做伴,这边我会把妈妈照顾好,把孙子养大成人。

戏 痴(1)

彪子没有等到自己的42岁生日就走了,在短暂的一生中,有一半时间属于表演艺术。他对表演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成名前如此,成名后更是如此。

刚调到说唱团,他对话剧团怀着一种深深的眷恋,是对我的不舍,更是对话剧表演的不舍。只要一有空,他就跑回话剧团看我们排练。在别人看来,这样做“一举两得”,既看了人,又看了戏。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是奔着“戏”来的。

一进排练厅的门,他就悄悄往导演边上一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专注得有些贪婪。按捺不住了,就请示导演亲自演上一段。我们每人都有一个笔记本,他的课堂笔记比我的细致得多。

那阵子我们正在排练话剧《红岩》。陈薪伊导演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有意安排一个小角色让他过过瘾。选来选去只有一个空缺——看守甲,出场无数次,只有一句台词。

像是天上终于掉下了馅饼,彪子乐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陈老师,只要您能让我回话剧团演戏,再小的角色我也愿意!”彪子仿佛得了恩赐。

他太珍视这次机会了,回家就开始设计。

“陈老师,您看我扣一个眼罩,来个独眼龙怎么样?”

“已经有一个独眼龙了。”

“那……”他想了想,“那我剃个光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