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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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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第1页)

振书女人开始做饭,又听到爷俩展开了一场激烈辩论,辩论的主题竟是金莲家的宅基问题。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辩论的气氛有点火药味儿,场面显得火爆十足。爷俩互不相让,各执己见,且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依然谁也不服谁,谁也听不进谁的解释,各讲各的理儿。

振书坚持自己的意见,解说道,你弟的宅基座落村西,为兑宫。宅子又是乾宅,按九宫图推断,当属乾宅稳坐兑宫。宅子后又靠近北山,有依靠端坐之相。屋前又有河水绕流,为明堂有水格局。书上不是说,“乾坐兑宫金相和,资材六畜昌盛多,妇女贤孝妾生子,还要坤艮同相罗”。你看看,你弟可不就是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有钱财有身份有名声么,还生了一儿一女一枝花,村人谁不羡慕眼馋哦。

四喜仰头犟道,你说的宅子是乾宅不假,乾宅坐兑宫也不差。我讲的是,你给开的门相不好。

振书生气了,绷紧了面皮瞪突了眼珠子叫道,咋儿啦,门相咋就不好。

四喜依然不管不顾地犟道,你只顾着按九宫图来推断,却把乾宅的大门开到了东南方向上,这是巽门呢。乾宅巽门主着家妇损伤,失身不正,有多淫艳妆的嫌疑。你看看,弟媳妇经历过的那些事体,不就应验了么。

振书被四喜的话噎得满脸通红,半晌儿搭不上腔儿,脸上竟然淌下了细汗。

若是争论就此打住,便啥事也没有了。但是,正在做饭的振书女人扁扁听到了四喜讲的话,知道金莲所以会做出丢人败脸的事,全是振书一手造成的,早在建造房屋时就给埋下了祸根儿了,心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扔掉手中刷锅的饭帚疙瘩,对男人嘟囔道,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整日神神秘秘地装得像个神人似的,原来满肚子里也是盛了一泡儿青屎,一样的草包相儿。要不是你不懂装懂,四方家能做出那种事么,害得一家老少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好几年,到现今儿村里人还时常讲起,都当笑话听呐。要是没本事,往后就充没本事的样儿,别在人前人后地装明白。你倒是先把自家的事弄明白咧,别再空惹村人当笑料儿哦。

这样的话,分明是火上浇油,更是弄得振书尴尬万分,又进一步加剧了爷俩的争吵。

振书扭头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儿,我要是不明白,你咋儿缩在家里不去给四方搞哦。你去么,现今儿就去也行哦,我见天儿在家做饭伺候你么。

回头又瞪着四喜喊道,你说门相开得不对,那你说得往哪儿开么,开啥样的才对。连个阴阳八卦还没弄明白,就敢教训起老子嘞,看你的本事没见长进,胡搅蛮缠的劲头儿倒生发出来咧。不用过多久,你都敢把你爹塞进裤裆里当牲口骑哩。

四喜不服道,你也别净说些噎人的话,理儿正就不怕别人说呀。这乾宅开巽门就是不对相儿,开了就得出歪道,就得出淫事呢。

振书满肚子的火气直顶脑门儿,开口骂道,你个犟种儿,你说门往哪儿开,你说说,到底开到哪儿好,开到脑门子上才行么。

四喜也是被爹连骂带数落地弄出了火气,同样瞪着眼珠子红着脸面抬高声腔儿叫道,往哪儿开,往西南坤向上开么。书上不是讲,“乾宅坤门吉无疑,夫妻正配诸事宜,富贵双全还高寿,丁财俱旺人称奇”么。再说,他家的宅子东南边有涧水,东为木,西属金,金又生水,这宅子座落的地方是山水相反的格局。巽门属东南,宅门前山水反攻无情,定主男女俱淫娼赌。必须在院墙东垒起一道影壁墙来,堵住东来的这股煞水,才能保住日后平安无事呢。

振书差点儿被四喜娘俩气疯了。他顺手把土炕上的茶碗摔倒地上,恨道,你滚,滚得远远的不叫我看见才好呢。毛儿还没长全呢,倒想扎翅膀飞嘞。我咋就瞎了眼看中你这个糊涂虫了呢,往后甭想着再在我这儿学一丁点儿的本事哩。

四喜竟真的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回道,你寻思我愿意跟你学呀,净教些连自己都弄不懂的本本上的知识。跟你学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这儿就到外面拜明师学真手艺去,看看到底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说罢,摔门出了院落。

气得振书瘫坐在炕沿上直喘粗气,还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振书女人也是大气不敢出,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把爷俩惹恼了。又听到四喜说要出去拜师学艺的,心下真是急了,怕自小就有犟脾气的四喜真的要抛家舍业地跑到外面去,那可咋儿办好噢。

她也顾不得做饭了,急急地赶出门去,想说服四喜千万别上了犟劲儿,真的就跑出去胡闹了。

寒冷的冬天(4·1)

杏花村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来了一个人,却又一下子走了三个人。来人就是秦技术员,而走的是劳动、秋分和四喜。

秦技术员是暂住人口,来教完杏林管理后,拐过年就要回单位上班的。劳动和秋分是名正言顺地响应党的号召当兵去保卫祖国的。只有四喜的外出令人大感意外,目的不明,行踪不定,就连家人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振书一家对四喜外出的解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比较统一的口径是,四喜想到外面去闯一闯,见见世面。一句话,就是像振书当年那样出去做生意了,难说到哪儿去落脚,更别说啥时回来了。村人都不大理解,觉得四喜也是三十好几就要往四十里奔的人嘞,又拖家带口的,怎就能割舍得下妻女老小一大群人,自顾自地外出奔波闯荡呐。有怀疑的,猜测他是不是做了啥违法或是见不得人的事了,怕事情败露没得好果子啃,提前鞋底抹油遛了。有好奇的,到振书家或是四喜家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又都得不到令人信服的准信。四喜媳妇桂花一脸的愁苦相儿,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村人,四喜的外出肯定有家人言不由衷的苦处,却又不好直说而已。振书俩口子倒能抻住气儿,言之凿凿地讲明是去做生意的,但振书女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无奈与担惊,又为桂花的愁苦相儿作了无法掩盖的补充和说明。

洋行不屑地说道,啥儿去做生意咧,恐怕是出去拜师学艺捣鼓阴阳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