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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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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我身上的每个人是只鸟。

我拍击我所有的翅膀。

人们想把你切除下来,

他们办不到。

人们说你空得无法测量,

但你并不空。

人们说你病得快要死亡,

但他们错了。

你像小学女生一样歌唱。

你没有被撕裂。

可爱的重物,

赞美作为女人的我

和作为女人的我的灵魂

赞美这核心的生物,赞美它的喜悦

我为你歌唱。我敢于生活。

对于中国人来说,直截了当地歌颂一个器官,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中国人习惯的表达是“除去巫山不是云”。在外国人听来,这山和云怎么能与男女之事扯上边际。然而,这种“垂帘听政”的借喻法,正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似乎,西方人更像是把手术刀;而东方人更像是把檀香扇。一个明了直白,一个朦胧含蓄。

1980年代中期,中国诗人翟永明写出了《女人》系列组诗——从中可以看到“自白派”女诗人普拉斯对她的影响。在《独白》一诗中,她这样写:

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

偶然被你诞生。泥土和天空。

三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

并强化了我的身体。

今年夏天,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和翟永明同时代成名的女诗人唐亚萍。她曾写过“黑色系列组诗”,充满了女性意识,很为中国读者熟知。十几年过去了,诗人依然是一头乌发,两只黑亮的眼睛,酒量大得惊人,气魄非一般男人可比。但却丝毫没有架子,率性,自然——活脱脱一个真女人。她已经不再年轻。青春的锐利已经随着时光的推移,内化到了心中。但那种超拔的气度,仍足以显现当年的勇猛。

从1980年代中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们那一点点女性意识的觉醒,都是建立在她们的肩膀之上。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女诗人不仅承担了诗歌写作的任务,而且更多地张扬了诗歌之外的启蒙意识。女诗人们突然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奥秘,而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来。

肥沃的子宫是女诗人最为得意的。这个器官与大自然的节拍最相配。生命由此而得以孕育。穿过树林,踏过溪流,女诗人决定不再为旁人而委曲求全,女诗人决定只为自己活。她不愿被男性的神秘所愚弄,她看清了人事的无常、荒谬。这个时候,自由不再是一个抽象而空洞的词语,她用它来反抗,并设法打开一条通向未来的道路。那些激越的诗歌,成了女诗人反抗社会世俗的武器。

但是对于更大多数的女人来说,结婚生子是一个逃不脱的枷锁。她们的命运是一个轮回的水车,水常流,车常转。她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那些自由或者解放的字眼与她们的生活实际没有太多的联系。她们所行走的,是一条千古不变的老路。

生育是一个分水岭。借此,男人和女人有了本质的不同。男人一秒钟就完成了生育的使命。而以后漫长的40周,都得由女人独自承受。之后,女人还要承担抚育工作。那么,至少有两年的时间,女人会离开正常的社会轨道,而独自围绕着孩子旋转。女人被一种东西拖拽着,就这样离开了公众视野,回到了厨房和卧室。她的手指上滴答着水滴,身体里散发着|乳味,几乎没有时间照镜子,她的两眼中只有她的孩子,孩子。

子宫 一朵终将开放的花(2)

一位父亲守护着一个婴儿睡去,这个场景的确感人。因为它发生的频率是那么小。更多的时候,父亲在生育过程中处于完全空缺的状态。他遥远地站在河岸对面,礼貌地微笑着,招招手,可他却很少能走进婴儿的内心。毕竟,父亲和婴儿没有一根脐带相连,也就缺乏那种时时刻刻的牵挂感。在他们的期盼里,更多的是生命在传递过程中的焦灼。

而对于母亲来说,只是这一个——这一个孩子——永远不能被其他替代的这一个孩子。父亲是理性的——都是他的孩子,不论是哪个女人生的;而母亲是感性——我的孩子,只有这一个孩子,不论他的父亲是谁。

子宫让男女有了差距。让他们各自孤独。孤独和年龄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就会感觉到孤独。男人希望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放在女人的身体里,借此可以减少孤独感;而孩子则将脑袋靠紧女人的Ru房,希望能回到更安全的婴孩时期;而女人呢?女人的孤独又能找谁倾吐?

是的,人是孤独的。怀孕的女人尤其孤独。突然之间,丧失了一切——美貌和骄傲,自信和游戏的能力,而退缩成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走路小心翼翼。看人目光胆怯。四下里张望的时候,那么害怕危险。像一个蜗牛,只能注意到眼前一米的地方。甚至不愿意多动脑子。连最简单的加减法都不愿意计算,更别说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