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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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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四郎点头道:“记得,如今我仍旧守著你,你睡一会罢。”

罗新城便伸手拉他也躺下道:“一起睡吧,可好?”

四郎不愿意违他心意,与他并排躺下睡去。

到罗新城醒转,四郎却坐在床头,见他醒了,便打过一盆水来,道:“来先洗一洗吧。”拿布巾替罗新城全身都擦拭了,突地见他那处许多伤处,因停了手道:“他为甚要这般对你?你是他从小养育大的,怎麽下这般狠手?“

罗新城听他问,低声道:“因我不肯听他话,他便这般对我。我和你说过,十四岁那年,就被他弄上床去,少年时不懂事,虽然觉得不好,却贪恋那点快活,只由他去,後来渐长,渐知这不是甚什麽好事,我堂堂男子,将门之後,却落得以色侍人,怎麽咽得下这口气去?”

四郎默然,轻轻用布巾擦干净他手脚,只见脚踝处许多旧伤新痕叠在一处,罗新城拉衣衫盖过了,接著道:“我十五岁那一年,终於不想再受这等折辱,便逃出京去,自在快活过了三个月,谁知从京中传来消息,他他……他竟然将姐姐纳进宫中,我……我没别的亲人只这一个姐姐,我知他手段,若是不回去,姐姐便早晚死在他手中,只得回了宫中……”

他说著轻轻咳嗽两声,四郎忙捧了茶给他,他轻轻呷了一口,道:“他把我吊在床栏上,折磨了三天三夜,那三日里我把一生没受过的苦楚都受尽了,他说我若是不肯乖乖任他摆布,他便有的是法子收拾我。後来姐姐生了湘儿,我更不敢违拗他的意思……”

说道这里,声音低下去,四郎想了良久,道:“你为什麽不杀了他?”

罗新城咬了咬唇道:“我也想杀他,可是我……我一想到小时候他对我那样的好,我就狠不下心肠,再加上他算是个明君,如果他死了,朝中必然大乱,我爹爹精忠报国, 为国捐躯,我又怎麽能败坏了他亲手打下来的江山?”

他低下眉眼望著自己的手掌,良久抬起头来,眼圈微微发红:“不过这些日子,他对我倒是好得多,他说道是上回我跳湖,吓坏了他,他怕我再寻死。”

四郎默不作声,低头寻思,罗新城叫了他两声却也没应声,便伸手推他:“你到底怎麽了?如何只是不作声?”

四郎抬起头道:“天下这麽大,便没你我的容身之处吗? 既然又杀不得他,不如走了,岂不干净?”

罗新城摇了摇头:“我一人走容易,撇下姐姐和湘儿,如何放心得下?”

四郎忍不住焦躁:“那似这般,你能受得住他多久的折磨?早晚小命送在他手里。”

罗新城道:“忍了这许多年,便再忍几年,等湘儿大些,再作打算。”

四郎便只是闷闷的,与罗新城又说了几句闲话,看他神情倦怠,便让他歇一会,自己要回值房中料理些公事。

罗新城也没多说,便让他走了。

且说四郎一头出来,边走边寻思,让他眼睁睁看著罗侯受罪,他实实地忍不下这口气,可真要一刀杀了皇帝,倒也不是不敢,却顾忌罗侯,瞧他分明对皇帝还有感激之情,断不肯让自己杀了皇帝,於是心头好生难以决断,想到罗侯身受的苦处,又不自禁地心疼。

在宫中四下看了一回,到都还平安无事,那南苑离京中几十里地,四周并无城廓,只在皇庄附近有一个小集镇,四郎便信步往那集镇去,这日却正逢上集,场镇上颇有些人,他背了手一处处店铺看过来,甚觉无趣。

一时见有人捏泥人儿,四郎觉得好玩,挤在人丛中看,他身材高大,相貌又出众,在人丛中很是醒目,那摊主便笑道:“这位英雄,捏个小像儿?”

四郎便点点头儿,站出来,那摊主打量他数眼,合了一堆泥,真个捏起来,不过一盏茶功夫,一个四郎便立在掌中,身穿束袖长袍,头带英雄巾,腰间还挂著一把朴刀,真个入木三分,围观众人便哄然叫好,四郎看了也甚是欢喜,忙给了银子,立在掌中不住地看著,心想这个泥人有趣,什麽时候也捏一个罗侯才好。

边走边瞧,突然间觉得前头有个相熟的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连忙看时,正看得一个背影,胖大的身形,穿一件绿绸衫,四郎顿时想起来,这可不是胡屠?因叫喊道:“胡大哥,胡大哥!”

那人却只是不理,看看走到前头街角,便要不见,四郎急起来,将那泥人揣进怀里,大步赶上去,边赶边叫,终天追上那人,在肩上一拍叫道:“胡大哥,叫你这许多声儿,怎麽只是不理?”

那人回过脸来,满脸疑惑,可不正是胡海?本是满脸怒色,一眼看清四郎,便换上笑道:“原来是四郎,我当是谁。”一面说著,一面四下看。

四郎看他鬼鬼祟祟的,狐疑道:“大哥这是怎麽了?”那胡海伸指在嘴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兄弟悄声悄声。”

四郎便道:“怎麽?”那胡海便笑道:“不瞒兄弟说,大哥在这里有个相好的,只因家里老婆厉害,因此托说送肉来,私自来相会。兄弟可千万不要告诉你嫂子。”

四郎皱眉道:“嫂嫂贤惠,哥哥别作这事,这街上的妞儿,都是各地来的粉头,专一骗客商的银钱,能有几分真情?”

那胡海便笑道:“你是不知其中乐子,不如哥哥今日带你开个眼界,且去快活一回。”四郎便推他:“不要胡闹,兄弟在值呢。”

那胡海眼珠一转道:“四郎奉调到此了吗?怎麽没听说起。皇帝秋猎,莫不是四郎是随驾来此?”

四郎便摇头道:“不是,是相陪本部堂官来此公干的,这便要回京。”因怕他再问,便道:“如此就不误哥哥寻乐子了,兄弟自去,改日京中再相请哥哥吃酒。”

那胡海却也怕与他纠缠,当下两个人拱手相别,四郎行出一截,回头看时,胡海早没了影,因想恁般胖大的汉子,去得倒比兔子还快。

一头寻思,一头回到猎场,才进门,便有属下来报说,皇帝已经起程,连夜便要返回,四郎吃了一惊,不知皇帝为何回来得如此之快,只得吩咐手下严谨些,四下防卫著。摸了摸怀里的泥人,知道今日不能再去与罗新城相会,只好改日了。

皇帝车驾却是天擦黑时方到,这番不同去时,却是骑马而来,全付甲胄在身,比他著常服时多出些坚毅冷峻,四郎率著侍卫们在宫门前接著,罗新城穿了朝服也候在阶前,皇帝便跳下马来,携了罗新城的手对并骑而来的一名白袍男子笑道:“无病可还认得他?”

那白袍男子年纪约在三十上下,面容英俊,眼内光芒却颇为凶悍,听了皇帝这般说,便笑了一笑,四周灯笼火把无数,映著满口白牙,因对罗新城一笑道:“如何不认得,这是罗侯不是?”

皇帝哈哈大笑:“无病身在幽燕这许多年,还记得罗侯,当真记性好。”四郎这才明白,这人便是时下被屡屡提及的那独霸幽州十来年的燕云节度使崔去疾,字无病,到是料不到还如此年轻,看他将手拿来与罗新城比了一比,道:“当年崔某去时,小侯爷还只及陛下胸前,如今居然比某家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