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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亡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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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吕不韦从容地起身一揖:“请夫人恕鄙人直言之罪!”见华阳夫人默然不语,知道她正关切地拟听自己所言的下文。归座后再道:“据不韦所知,公子子傒为人逞强好胜,屡屡顶撞太子安国君及夫人。夫人适才所言未必当真……”华阳夫人一时语塞,沉吟有顷,淡然再道:“子傒不行,还有众多公子可作人选……”

吕不韦依计行事,直戳华阳夫人无子痛处:“众多公子资质浅薄难成大器,而其身后之母却皆觊觎太后之位,请夫人三思……”

华阳夫人面色一凛:“这个……”正思忖间,吕不韦的铿锵之声又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只有公子异人出使赵国有功于秦。几年来公子异人历经磨难而不气馁,倍受煎熬而无怨言!安国君继位秦王,如能嗣立公子异人为太子,实乃秦国一大幸事,也是夫人的一大幸事!”

安国君继秦王位后,太子当立何人,才于国于已最为有利,这无疑是华阳夫人最为关心的重大问题。但因此事既复杂而又事体重大,华阳夫人为此也伤透了脑筋。她无数次地将众多公子反复排比评估之后,结果仍然找不出一个满意的人选。有时她真恨自己无能,常在心中责骂自己为何就不能像其她嫔妃似地为安国君生下大堆儿子,哪怕生一个也好!此外,还鉴于摸不准昭王何时退位,于是便采取拖一日算一日的办法,准备到时再说。现在吕不韦不仅将此事挑明,并具体建议以嗣立异人为太子、来确保国家和自已利益的方法,解决这个难题。不由使她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虽然在内心中承认吕不韦的办法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但却强作不为所动地盯着吕不韦道:“难得先生事不关已却如此大义!不过……嗣立太子绝非小事,先生难道不知?”

吕不韦从华阳夫人的神态上,断定华阳夫人已然动心,便主动道出其所设妙计的要害所在:“公子异人乃太子安国君的血脉,如夫人不弃,可先将他收为嫡子……

华阳夫人一听,惊讶得瞪圆了一双俊俏的美目。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布衣商人,却有如此高深的计谋和胆量,居然管到了秦王的家事上来!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吕不韦所谈之事,不但有理更确确实实涉及自己及有关在秦国和楚国亲属的利益及安危!思忖有顷,不无顾虑地缓声道:“异人远在赵国,本夫人岂能无端应允先生所求?”

吕不韦双目如炬,料定大事已成:“公子异人乃大秦使者,出入赵国虽极为不便,但只要夫人有意,明年可以回国述职为由,请昭王遣使持国书文牒将其迎回,鄙人将陪公子异人再来秦国,请夫人甑鉴不韦今日所言是否言过其实!”

“先生再来秦国,难道真不怕死吗?”华阳夫人淡然一笑,缓声问道。

吕不韦义无反顾地慨然陈述道:“人皆怕死,鄙人家有万金,更怕一死,但不韦今日与夫人所言,事关大秦江山社稷,事关夫人家族兴衰,不韦敬重夫人贤淑有加,方敢冒死直言。不韦敢与夫人打赌;来日验证虚实,夫人不仅不会赐死不韦,还必将重赏鄙人!”

吕不韦的这番表白,既捧了华阳夫人“贤淑有加”;又点明异人确实有才,不怕华阳夫人甑鉴;还表明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不怕再来咸阳。对一般人而言,听了他的这一番表白,必然心满意足地点头认可,不料华阳夫人却另有说法:

“干预王族家事,再一掷千金,并建言本夫人先收异人为嫡子,将来再让他继承大秦江山……先生还没有赌够吗?”华阳夫人凛然地盯着吕不韦,一双慧眼似已看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吕不韦闻言一惊,知道自己刚才的讲话过于张扬,急忙起身揖拜道:“夫人高见,不韦驽钝不及!”华阳夫人终于露出了笑脸:“先生善言,异人若及先生之半,本夫人意已足矣!”显然异人已在她心中留下了较深印象。

“公子异人强不韦十倍,夫人尽可放心。”

“那好!本夫人与先生一言为定,明年此时仍在此府恭候先生携异人归来。”

话已至此,再多无益。吕不韦识趣地起身告辞道:“谢夫人信赖,请代祝太子安好!”

华阳夫人道了一声:“先生走好!”仍端坐主位,一动不动地看着吕不韦转身离去。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介布衣商人会有如此胆识!

吕不韦步出敞厅,一眼看见二家僮和总管全都面带喜色地从侧房中向他走来。交过礼箱之后,家僮还把一根缠着红绢的竹棍拿在手中,这红色与满院的翠绿形成了强烈对比,显得十分惹眼……

总管迎着吕不韦恭维地竖起了大拇指,道了一声:“先生真有能耐!”

吕不韦猛然一怔,不知总管所言“能耐”二字,所指何事?仔细一想华阳夫人既吩咐他收下礼品,自己与华阳夫人单独的谈话,他就不可能听到。定下心来再一琢磨,让他知道自己有“能耐”总不是坏事,起码对以后办事会好得多,便惬意地微笑着回应了一句:“谢总管关照,下次不韦再来咸阳,定要请总管去喝上一杯。”

总管也高兴地:“那我一定借花献佛,先谢有缘得识先生!”没走几步又竖起拇指对吕不韦再道:“平时夫人待客,绝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间。不论什么人与夫人交谈,三言两语夫人就能看穿来人的肺腑,所谈之事该怎么决断,夫人也决不含糊!先生今日与夫人足足谈了有二柱香的功夫,看得出夫人还很高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呀!”

总管一直将吕不韦送出府外,道了一声:“吕先生走好。”才拱手作别。

吕不韦没走多远,吕和已牵马来到近前。他举头望望蓝天,又收回目光看着各执其业,繁华喧嚣的满街人群,欣然地对吕和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再走走看看,明天咱们就回邯郸去。”

“明天就回邯郸!咱们不是才来吗?”吕和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明天就回邯郸。下次再来咱们就不走啦!”吕不韦完全一副稳操胜券的惬然之态。

吕和从吕不韦的神情中,感到主人的“大”事一定办得不错。可回头一想不觉又有些茫然。因为离邯郸前吕不韦一直为此次咸阳之行,反复思忖,认真检查,功夫之细前所未见。没想到昨日傍晚才到,今日不到半天,就决定回去了!思量至此他不无担心地问道:“先生的事办完了吗?”见吕不韦肯定地点了点头,立即高兴地把马缰撂给家僮道:“你们先回去,我陪先生走走,呆会就回来。”无论何时何地总把吕不韦的安危放在心上,既可看出吕氏兄弟对吕不韦的敬仰深情,更可看出吕不韦为人的通情和旷达……

光荫似箭,转眼已过一年。

一年来,虽然未能收到昭王发来让公子异人回国述职的国书,吕不韦和异人却都处在极亢奋的心绪之中。

原来早在赵姬到异人府前,吕不韦就听赵姬说她已有孕在身。按常理推算,从受孕到感知最快也应在二个月左右,因此时过八月之后,吕不韦一直在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和心绪关注着赵姬,希望她早日临盆,并且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可盼来盼去,却不见丝毫动静!在百般牵挂的焦虑中,好容易又过了两个多月,今日才听说赵姬临盆,就要生产了。

异人虽然也盼赵姬为他生一个儿子,心绪却不像吕不韦那么着急。他认定十月顺产才是正理,今日果不其然赵姬就要生产了。

就在此同一时刻,两个男人都在牵挂着赵姬……

异人心急火燎地在内室门外,不时问道:“生了吗?”

“使劲、使劲……”屋内是接产婆的声音。

吕不韦却在敞厅中对侍女奉上的香茶,视而不见地来回走动着,他焦急不安地反复问侍女道:“生了吗?”……

异人内室中,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初啼声……紧接着接产婆欣喜的声音,也随之传到了屋外:“生啦!是个胖小子!”

站在屋外的异人,着急地连连敲门,喊道:“快让我进去!”

敞厅内。侍女欣喜地从内室奔来:“生啦!是个胖小子!”

吕不韦一听慌忙放下茶杯,不顾一切地向后堂奔去。他既高兴赵姬平安生产,更高兴赵姬确实为他生了个“儿子”,与他先前料定的完全一致,并把这看作又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异人内室中,异人面带初为人父的欣喜,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笨拙地晃动着身躯,嘴里哼响着:“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