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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人的生命是十分脆弱的,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遇到穷凶极恶的大头兵,除了鼠窜就剩下挨刀一条路,用现在时髦的词就是“弱势群体”。赵匡胤起兵时就对“弱势群体”很关注,从陈桥驿挺进到汴梁,基本上没有出现喋血宫门、伏尸遍野、烽烟四起、兵连祸结的后遗症。而这个结果和他数次“严敕军士,勿令剽劫”有直接的关系。

在统一战争中,赵匡胤“吊民伐罪”时,也尽量减少对平民百姓的侵扰,他一再命令外出讨伐的将帅,不得有滥肆杀掠的暴行,不得惊扰百姓。平蜀大将王全斌在占领成都后纵兵大肆抢掠,对后蜀降兵也肆意欺凌,尽管有平蜀之功,仍被降职责罚。

赵匡胤的仁厚,和五代其他将领的滥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心思归自在情理之中,大宋一统江山除了军力强盛、谋略对头,还和他的人格魅力不无关系。

宋朝人平日里称呼赵匡胤为“艺祖”。“艺祖”之称源于《尚书》,《尚书》把有文德才艺之古帝王称为“艺祖”,这是对开国皇帝的一种美称。确实,五代如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天子们不能与宋太祖赵匡胤同日而语,“艺祖”这个称号,仁厚的赵匡胤当之无愧。

难能可贵的是,军人出身的宋太祖赵匡胤,不仅身上奇迹般没有那个时代军人嗜血成性的印记,相反却很有些悲天悯人的胸怀,这大概和他曾浪迹江湖、饱尝人间冷暖有关。据说他贵为天子以后,还时常把布衣等物赐给左右近侍,说“朕过去就穿这些”,倒颇有曾流行过的忆苦思甜的意思。

曾经流浪的苦经历,使赵匡胤对老百姓的苦难有切身的体会,因此对民生问题十分关注。

当天下初定的时候,他马上就实行了宽减徭役的政策,以便农民休养生息,发展生产。961年,他明令免除各道州府征用平民充当急递铺递夫的劳役,改用军卒担任。第二年,又免除征民搬运戍军衣物的劳役。若州县不遵令行,百姓可以检举。

当然,赵匡胤也没有把“小民”当做祖宗供养起来,该干的还得干,特别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水利建设,就是他始终没有放松的一个“重点工程”,连他自己也说:“朕即位以来,平常没有别的差役,只有春初修河征用劳役,那也是为人民防患。”事实上也的确是那么回事,赵匡胤并不是为了皇家的面子搞什么形象工程。

五代时期,掌权的实力人士都在追求“成功学”,思谋怎么才能登上九五之尊,哪有心思管修整水利的小事,因此黄河决堤、改道,淹没村庄农田的“小事”时有发生,可到了赵匡胤的眼里,这些“小事”可就是影响人民生命财产的大事了。

赵匡胤刚当家仅仅两年,就下令在黄河沿岸修堤筑坝,并大量种树,以做防洪时用。其后多次就黄河的修治下达最高指示,例如在建隆三年(962),赵匡胤下诏说:“沿黄、汴河州县长吏,每岁首令地分兵种榆柳,以壮堤防。”每年的正月、二月、三月,是黄河堤坝的例修期,年年都会加固维修,加固了堤坝还绿化了环境,两全其美。

赵匡胤还下令严格巡察,防患于未然。有了皇帝的关注,事情就好办多了。因此,素以黄害著称的黄河在赵匡胤在位的十七年中,只有十几次溃决的记载,并且都没出现严重的灾害。除了黄河之外,赵匡胤对运河、汴河、蔡河等主要河流,也做了不少修整。这对于农业经济的稳定、商品的运输、商业经济的流通,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人们往往都在称颂宋代文化的发达,其实要是没有赵匡胤打好的基础,宋代的发达是不可想象的。

以仁厚著称的赵匡胤,银子是他最拿手的武器,无论是对大臣还是小民,都无一例外地诱之以利。这听起来好像不好听,实际上以银子来引导比用刀子来威逼好得多,试问一下,两样摆在你面前,你是喜欢银子还是刀子?赵匡胤用银子解除了兵权,又用银子刺激农民垦荒。那是在五代之乱后,连年的战乱使田地荒芜严重,土地是立国之本,因此赵匡胤下令,凡是新垦土地一律不征税,凡是垦荒成绩突出的州县官吏给予奖励,管辖区内田畴荒芜面积超过一定亩数的,要给予处罚。

这样一来,荒芜的土地很快就被开发出来,可种些什么?当然粮食和桑树是必不可少的,其余的你想破头都猜不出,就是枣树和榆树!赵匡胤曾发布种树令:每县将农民定为五等,第一等种杂树一百棵,第二等种八十棵,依次递减。如果是种植桑枣,只要达到半数,即可完成任务。

为什么鼓励种植榆树和枣树,那是因为枣、榆可帮助人们度过凶荒之年,不饿死人可是天大的善果。为此,赵匡胤明令严禁砍伐:“凡剥三工以上,为首者处死,从犯流三千里;不满三工,为首者减死配役,从犯徙三年。”要说“工”可能现在的人不清楚,其实“工”是宋代的一个计量单位,宋时四百一十二尺即为一“工”,“三工”合计就是一千二百三十六尺,换算一下就是四百一十二米。

“凡剥三工”就是指毁树三工,毁掉维系老百姓生计的四百一十二米的树木,仁厚的赵匡胤就要开杀戒,可见老百姓的死活在他心中的分量。

赵匡胤的仁厚来自他宽阔的心胸,想当年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曾投奔王彦超想混口饭吃,但备受冷落。等他当了皇帝,就找了个机会和王彦超说事,那个王彦超还真会说话:“为臣我当时那洼浅水,怎么能容下您这位真龙,假使陛下当年留在臣处,怎能有今日?可见上天有意不让臣收留陛下,就是为了成全陛下今日的大业。”

话虽好听,可王彦超势利小人的嘴脸也暴露无遗。面对这种小人,不要说是睚眦必报的皇上,就是心胸稍差的人,也会二话不说就把他弄到大牢或刑场上去。可赵匡胤淡淡一笑,居然以后再也没有和他计较过。就连当初大摆架子、专给赵匡胤穿小鞋的那个董遵诲,他也照样任用。

要说赵匡胤和王彦超、董遵诲毕竟是私人恩怨,可是在涉及那时很在乎的“正统”和“篡逆”的大原则上,赵匡胤的心胸也无人可及。那是在一次宴会上,翰林学士王著几杯小酒下肚,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哭哭啼啼个不休,这可是大失礼的事,追究起来也是可大可小,赵匡胤倒没怎么在意,还命人扶他回去。可这位王著,就是不走,趴到屏风上抹开了鼻涕,深切怀念起旧主子柴世宗来了,这可是犯大忌的事,就算杀他的头一点儿都不冤。

可赵匡胤挥挥手:“他就是个酒徒,没啥大出息,我早就知道,况且一个书生哭两声旧主,能翻什么大浪,算了吧。”就这么轻易地把王著放了。要是碰上朱棣或雍正这样的主,诛九族不一定,诛个七族八族的是不在话下。

和这件事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在削夺禁军将领兵权后,赵匡胤曾想让天雄军节度使、周世宗及皇弟赵光义的岳父符彦卿统领禁军,但赵普以符彦卿名位已盛,不可再委兵柄为由相谏。赵匡胤不听劝阻,认为自己待符彦卿甚厚,符彦卿不会辜负自己。赵普却反问他:“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这简直是当着和尚骂贼秃,揭了老赵的老底,换了个皇帝早就挂不住脸面,不暴跳如雷也会拂袖而去,可赵匡胤竟默然无语,此事也就此作罢。

都说真龙天子有“逆鳞”,触犯不得,可在赵匡胤的身上,健全的人格和严格的自律,使他的宽容达到了历代皇帝中少见的高度。

赵匡胤武将出身,穿上了黄袍很少有上马抡刀的机会,就和小鸟较上了劲,没事时喜欢到后园去弹鸟雀。一次,大理寺的主官雷德让有个问题拿不准了,想请示皇帝赵匡胤,可他正打鸟玩得兴起,把雷德让晾在了一边。雷德让不干了,说有紧急国事求见,赵匡胤马上接见了他,可一看奏章不过是很平常的小事,就生气地责备他说谎。谁知道雷德让也是个犟种,说再小的事也比弹鸟雀要紧,这话可够冲的,赵匡胤怒了,抡起不离手的玉柱斧打落了这位雷先生的两颗牙。

雷先生没叫没喊,慢条斯理地把牙捡起来放到怀中。赵匡胤怒问道:“你拾起牙齿放好,是想去告我?”雷德让回答说:“臣无权告陛下,自有史官会将今天的事记载下来。”赵匡胤一听,这可了不得,立马命令赐赏他,以示褒扬。这还不是孤立的事件,《读书镜》中记载,赵匡胤一日罢朝,闷闷不乐了好长时间,对内侍说:“早来前殿指挥一事,偶有误失,史官必书之,故不乐也。”

开国皇帝“偶有误失”,竟然怕“史官书之”,由此可见赵匡胤的自律。

在封建社会,皇帝有绝对权力,“心有所畏”的皇帝是极其难得的,“心有所畏”,权力才不会被滥用。

可赵匡胤也太过仁厚,甚至到了“滥仁”的地步,且不说在对付辽国的方略上,首先准备的就是“赎买”幽云十六州,不行再动武——这可以说是后来宋朝岁币的雏形,就说他的小舅子王继勋,大吃人肉也仅仅被外放到洛阳了事。

第三章 无法战胜的强邻

残山剩水入囊中(1)

开宝九年(976)十月十九日夜,大雪飞扬,浓重的夜色,似乎是要隐藏尽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