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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第1页)

“不了。”存扣止住她,“我骑自行车来的,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他低头看桌上台板下面的照片,指着中间一个中年人问:“这人是谁?肉头肉脑的。”

他觉得这个男人在哪儿见过似的。矮墩墩,大肥脸,大肚皮,大包头,西装领带的。没来由地感到有些讨厌。

“哈!‘肉头肉脑的’!瞧你说的!这就是张厂长,阿香的叔叔!”

“噢……”存扣心里说:就是这人啊。张厂长。

存扣往回骑时感到这车有些不好使似的。他怀疑气瘪了,下来用手捏捏前后带,紧绷绷的。他恹恹地骑着。在一条窄道上一不小心,车轮滑进了麦田,身子扑出去,撑出一手绿浆。挂在龙头上的包装袋扔出老远。

很狼狈。

幸好没人看到。

。 想看书来

《石桥》第四章4

大年初三这天早上八点多钟,存扣到了吴窑。是坐庄上私人班船过来的。除夕后半夜下了好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苏北平原。早上,田野的路埂冻得硬邦邦的,太阳一高,冻土变软化烊,到傍晚重新冻硬——这一过程要延续好些天。化烊的时候,土路上烂糊糊,黏嗞嗞,走路都吃劲,更别说骑车了。

今天阳光普照,天地间一片澄明,喜气洋洋。

这些年来,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水乡的那些老镇子都另辟了新大街。百货大楼,新华书店,邮电局,银行,农贸市场,日杂店,皮鞋店,布料店,时装店,理发店,小吃店,录像厅,台球室……使街道两边一派繁华,宛若小城市。原先的老街或改造,或退居二线,跟新大街比起来实在过于寥落了,冷冷清清。如年迈沧桑的祖母,面对着花枝招展的新媳妇,让人感到时光流转的无奈。但老街却是沉着的,温情脉脉,脚踩在久远的条石和陈旧的砖块上,会让你心中充满古意和安详。

存扣走到老街中间的幸福饭店站住了。饭店门檐下挂着新牌匾。这是当年祥哥显过身手的地方。他和秀平在这里吃过一次饭,她姐夫大勇请的。那是存扣和秀平最后的午餐。一晃快三年了……此刻老八队北面那个孤岛样的垛田上,秀平的坟茔必定还覆着残雪,沐着金色的阳光吧。

存扣从幸福饭店这儿向北走去。这条巷子通向棉花加工厂正大门。阿香姑父家就在厂东面的一条巷子里。漆成银灰色的工厂大铁门关着,里面悄无声息,静得让人不适应——热闹了一年,春节它也该歇上几天。从厂门口折而向东,才走了几步,存扣就看到前面的巷头上转出两个人,马上叫起来:“立珍姐!”

是立珍和她的丈夫,从她爸妈家出来的。

立珍也惊喜地叫起来:“存扣!——你咋来啦?”

存扣说来看阿香的,她要他今天来的。“她人来了吗?”

“她人没来,病了哩,还在家里哩!”立珍带着歉意说,“真不巧,你今天看不到她了。”

“她咋病了呢?”存扣着急起来,有些沮丧。

“唉,别提了,过年前洗澡……受了凉……冻的。”立珍安慰存扣,“你别急,不要紧的,过两天就来上班了。”她要存扣初六再来,到时阿香准到了。

存扣脸阴了下来。上次来看不到她也就罢了,这次还看不到。——什么虎年呀,开头就不顺!

“别不高兴了存扣。”立珍笑道,像哄宝宝似的对存扣说,“跟我家去喝个早茶。”推了推爱人:“你个老实人,对存扣客气客气!——他是我兄弟,也是你兄弟呀!”

“不了,阿香不在我就不去了。”存扣说。

“还是进屋喝口茶吧,都到家门口了。”立珍的爱人说。

存扣还是婉拒不去。立珍拉着他的膀子就往家走,“也不作兴啊,到了家门口也不进去,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她笑着对爱人说,“你看我这兄弟,穿一身西装多帅气,都跟周润发差不多了!”

存扣喝了茶,吃了百叶干丝,还被逼着吃了一碗芝麻圆子。立珍的爱人陪着吃。存扣吃得身上也暖和和的,好像中饭也不要吃了哩。存扣瞥一眼院子里阿香睡的“爱的小屋”,门框上贴着一副对联:

杨柳万缕舞春风

紫燕成双报喜庆

存扣心里不由埋怨:阿香,你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