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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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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们现在顶老实,也听话,好象野性被驯服了,实际上,到了另外一个环境里,这孩子说变就变了。看来陈大人还是要有所思想准备。”

曾兰生的话一下子提醒了陈兰彬等人,气氛似乎凝重起来。

陈兰彬说:“花旗国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我大家都不清楚,心中没有底。这些幼童到底会出什么问题现在还很难说。但我大清朝先后经历两次鸦片战争,又是长时间的太平军和捻军之乱,国库虚耗,泰西列强又借机与我国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国家根本开始动摇,财税尚处于艰难时期,在当前这样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每年从上海海关提取这么多银钱来作为幼童出洋肄业的费用,谁都知道很不容易。我们一定要在平时加强督课与考核,如确有人受西式习气感染,不思进取,不专心技艺,且经缕劝而不改正的话,就把他们及时遣送回国内。交回给他们的父兄去管教。”

叶绪东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陈兰彬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真正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当前的效果来看,幼童在上海肄业局几个月的严厉管教还算有效果,这些幼童即使到了花旗国,我们也要给他们立些规矩。”

当陈兰彬他们在那里讨论到了美国之后如何管束幼童们的时候,幼童们则轻松地与身边的同伴聊着家常。

船行在茫茫大海之上,中国号在孤独地向前行驶,慢慢地连海上的岛屿都看不到了。除了可以看到偶尔几只绕船飞行的海鸟之外,其余只有海浪和海风了,太阳开始西沉,海面似乎被染红了一样。海上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天上已经有不少厚厚的云层在移动,这时,海风越来越大了,海浪越来越高了,中国号开始急烈地震荡起来,船上的物品已经在砰砰作响地摇晃着。开始,大家都还能忍一忍,在惊恐中吃了晚餐。可是晚餐之后,问题就出来了,最初船好象忽高忽低激烈地荡着秋千,接着越来越激烈,上下颠簸,潮湿的海浪不时地从窗边飞溅进船舱。有时还能听到海浪的巨响在轮船的上方回响,好象山崩地裂一样,真如世界的末日,让人不感到恐慌都不行。有些人受不了,开始呕吐,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呕吐,好在船家是作了准备的,每一位客人身边放了一个垃圾桶。哦——!哦——!哇——!哇——!很快,呕吐声此伏彼起,不管头等舱、二等舱还是普通船舱,一下子呕声一片,不管身份高贵的还是身份低下的,大家似乎在共同演奏着一曲呕吐交响曲。令人不堪的是,呕吐声越响,船的颠簸越激烈。几乎每一个人都呕红了眼。最后有些人呕得没有东西呕了,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天上涌起了乌云,夜空象铁幕一样笼罩着船的四周,黑得让人看不见手指,只听到海浪的咆哮之声,激烈的呕吐过去之后,所有的客人都累了,该呕的东西都呕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不时地从这里或那里发出一两声呕吐的声音来。有些有经验的客人在身边自备了一些食物,呕吐完之后受不了了,就往嘴里放点东西,可是吃过之后又呕,呕过之后再吃。

船继续在激烈的颠簸中前行,一会儿,好象高高地被抛向空中,一会儿又似迭入谷底。一直到深夜,一些客人才相继入睡,有一些人则睡不着,一是无法忍受船的震荡,二是担心还会呕吐,开着眼等待明天的到来。

幼童们个个都被折腾得无所适从,詹天佑开始也睡不着,大海的震怒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虽然说自己从小生长的广州西关河网交叉,算是在水边长大,每年夏季河涌涨水和珠江的潮起潮落让他多少也体验了一些海水的威力,随谭伯邨坐火轮到香港,又随容闳坐火轮到上海,因为是在内河或近海航行,所以没有今天这样的感受。

这是詹天佑和他的伙伴们第一次真正经受大自然的冼礼。这大海的怒吼啊,或许正在告诉这些幼童们,他们这一次出洋肄业注定就是一次不平凡之旅,等待他们的并不就是只有荣誉和责任。这世事的变幻又何尝不是象这大海一样,说变就变呢!

詹天佑和他的伙伴们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太多的想法了,因为,想控制住自己不呕吐,是此时大家唯一可以努力的,然而,有时候并不是努力了就可以控制得住,即使拼尽全力,把吃奶的力都用出来了,肠胃还是照样在搅动,嘴吧照样要呕出东西来。

一直到了下半夜,詹天佑才相对安静地躺在那儿,似睡非睡。

当年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此时今日,大清国三十位官学生,加上陈兰彬等四人和容闳,差不多四十人啊,几近十倍于唐僧师徒的人数东渡太平洋,前往花旗国学技艺,又有多少磨难呢?这大海的咆哮算不算第一个磨难,这是谁也无法判断的。那么,这批师徒将来能取得正果吗?真是只有天晓得。

孔子之徒孟子孟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可是幼童们这次经历的海上筋骨之痛真是太让人刻骨铭心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惊涛万里(三)

第二天早上,船在海面上继续一起一伏地震荡着,船舱里开始出现亮光,周围洋流卷起的高高而巨大的雪浪已能很清晰地看到,太阳是看不到了,天上还是沉积的云层,飞溅进船舱里的水滴好象雨点,又似浪沫,海水的咸味弥漫在空气里。船东安排了早点,但客人们都疲倦地躺着,好象没有谁有胃口想吃东西。幼童们的眼里布满的是恐惧和无奈,要是这个时候容闳大人或陈大人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多好啊,即使是看一眼陈兰彬大人那威严的脸,此时也成了幼童们的奢望。他们当然知容闳大人不在船上,而是早去了花旗国为他们打前站,陈大人肯定在这船上,在那头等舱里,可是孩子们又哪里晓得,陈兰彬大人毕竟是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一夜的海上颠簸早已把他折腾得不象人样,陈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他怎么会在自己完全失去威仪的时候来面对这些出洋官学生呢?不过,陈大人虽没有亲自过来二等舱里,但派了曾兰生过来看望大家,事实上曾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苍白而疲惫。曾兰生对幼童们说:“陈大人让我过来看大家。”船还在震荡,曾兰生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刚好就坐在他站着的地方附近的随队厨师把他扶住了。曾兰生说:“陈大人叫我转告大家,请大家不要恐慌,这是大家第一次远海航行,过一两天就会适应的。到时候他会过来看大家。”同时他又叮嘱和幼童们一起坐在二等舱的厨师、裁缝和杂役,叫他们用心看护幼童们。

曾兰生的到来和说话,多多少少使这些经历了一夜恐惧的孩子们有了一点安慰。

有些幼童望着船家准备的早餐,一点食欲都没有,他们真的怕吃了再呕,杂役和厨师提醒他们:“不管想不想吃,都要吃下去,否则遇到更大海浪时,船的震荡会更大,肚子里没有东西根本无法忍受。”幼童们这才很不情愿地开始吃着早餐。

船的颠簸似乎比昨夜有所收敛,但有些幼童刚吃进肚里的东西还是被晃了出来。一直到这天下午,海面天空厚厚的云层才开始散去,阳光又照射到海面,但海浪仍然很大,船继续晃着,巨大的海浪上卷起的是银白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排山倒海之势,煞是雄壮。幼童们此时已完全没有兴致欣赏那海景的波澜壮阔了。

呕吐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两天,慢慢地,呕吐声少了起来,船上的客人开始安静下来,任凭海风狂扫,海浪喧闹,大家该吃的时候还是继续进餐,有些人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幼童们由于正处于青春年华,身体适应性强,比成年客人适应得更快,经过了新的一天的休整,他们已经不再恐惧和惊慌了,有的人伏在床上独望着船舱外浪卷云舒,有的则三五成群地聚在窗前共赏奇景,这时候,海风和海浪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不可怕了。船舱的上下起伏有时还会激起幼童们心中一种童趣的兴奋。

几天之后,幼童们又开始可以从船窗外看到岛屿了,绕船飞翔的海鸟似乎多了起来,慢慢地又看到了前面成片的陆地,有的幼童经过几天的蒙董航行,以为那就是花旗国了,容大人会在那儿接他们。船停在了港口,大家并没有见到这段时期日思夜想的容闳大人,原来不是到了花旗国,而是到了日本的横滨港。

横滨港的码头也很繁忙,各种贸易船只随处停放在江边,还能偶尔见到一些红毛子,而大多数的日本男子则是有点象幼童们在家乡古装戏里看到的那种装扮,束发,唐装,有一些穿着和服的女子在码头行过,但不多。码头一样是繁忙嘈杂的。马路边照样有卖杂货的。

按照船东的安排,中国号火轮会在横滨港停靠一天,增加补给,大家可以上岸欣赏当地风物,但必须在傍晚以前回到船上。等其他客人都下船后,陈兰彬和幼童才从船舱里走出来,陈兰彬几个大人走在前面,幼童走在中间,后面则是厨师、裁缝和杂役。

走在队伍中间的詹天佑放眼望着整个码头,感到这个码头显然比广州的天字码头大得多,与上海黄浦江边的外轮码头相似,只是同样长着黄皮肤黑头发的码头忙碌的搬运工人不是在头顶上盘着辫子,而是束发,否则的话,幼童们还引为这是在中国的哪一个海港呢。

幼童们可能不会想到,如果说起这日本与横滨港啊,那真可以触起中国人内心的痛。

日本位于中国的东方,是一个四面临海由东北向西南延伸的弧形岛国。包括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4个大岛和周围无数的小岛屿。东部和南部为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西临日本海、东海,与中国隔着茫茫大洋相望。还在公元1世纪,日本各地有100多个小国(其中有的与中国的东汉王朝有往来)。后来,这些小国逐渐得到统一。到了公元4世纪(约在中国的两晋时期),在关西地方建立了比较大的国家,据说最终将它们统一起来的是后来天皇的祖先。日本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国家才得以统一。所以很难对日本国诞生的确切年代作出准确的判定。但日本的史书《古事记》和《日本书纪》记载,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于公元前660年(中国东周时期)建国并即位,即位日相当于现在的公历2月11日,因此就把这一天定为“建国纪念日”。 日本受中国古代文化影响较深,樱花、和服、俳句与武士、清酒、神道教构成了传统日本的两个方面——菊与剑。在日本有著名的 “三道”,即日本民间的茶道、花道、书道。和服是日本传统民族服装的称呼。它在日本也称“着物”。和服是仿照中国隋唐服式和吴(中国的江浙一带因属古吴国,简称吴)服改制的,所以在日本被称为“吴服”和“唐衣”,和服是西方人对吴服的称谓,日本人接受了这个称谓,但是很多卖和服的商店,还是写着“吴服”。

日本原来并不叫日本。在古代日本神话中,日本人自称为“八大洲”、“八大岛国”等。据中国的《汉书》、《后汉书》记载,中国古代称日本为“倭”或“倭国”。明朝时搔扰中国东南沿海的海盗因为来自日本,因而被称作“倭寇”。公元五世纪(中国南朝时期),日本统一,国名定为“大和”,日本的民族因而称作“和”族。古代日本人崇尚太阳神,将太阳视为本国的图腾。相传在七世纪初,日本的圣德太子在致隋炀帝的国书中写道:“日出处天子致日落处天子”,这就是日本国名的来历。中国唐朝时期,日本遣唐史将其国名改为“日本”,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后来一直沿用,成为日本的正式国名。中国的《新唐书&;#8226;日本传》中记载:咸亨元年(670年),倭国遣使入唐,倭国“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此外,在古代汉语中,日本又被称为“扶桑”、“东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惊涛万里(四)

日本与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曾几何时,日本一直以中国为师,十三批遣唐使的到来,日本从中国学去了多少古代文明。可是随着近代科技发展,西方文化东来,大清帝国在鸦片战争中的惨败与惰弱表现让当时国力远不如中国而向来敬仰中华文明的日本人开始警醒。当第一次鸦片战争十多年后的1853年,一个叫佩里的美国将军率领四艘全副武装的黑色大船闯入日本东京湾附近的横须贺港要求开港通商时,日本国内对开国与开战虽然也有过激烈的讨论,但日本人还是以务实的精神、欢迎的态度答应了佩里的通商要求。随着与美国第一个不平等通商条约的签订,西方列强英、法、德、俄也都与日本签订了不平等的通商条约,在与西方各国的贸易过程中,日本的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往国外,日本幕府时代的黑暗统治越来越受到举国反思,终于在1868年,日本武士推翻了延续600多年的幕府统治,新兴势力拥戴只有十四岁的明治天皇实行新政,即明治维新,全面放弃以中国为师的传统思想,彻底转向向西方学习的新潮理想。很有意思的是,当时日本的明治天皇与大清帝国的同治帝其实年龄相仿,而且同治冲龄登位,比明治天皇做皇帝的资历要早,没有想到的是,当时两个几乎同龄的皇帝却把各自统治的国家带往了不同的方向,同治皇帝甚至还在这些幼童到美国后不久便英年早逝了。更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后的中日甲午战争中,雄起的日本竟然将他的中国老师打得大败,在这批幼童的学弟中,有一位比他们晚一年顺着同一条道赴美的吴应科,在中日甲午战争中战败后,因立有战功受到清政府的奖赏,他不仅没有视作荣耀,反而将勋章、军阶章愤怒地扔进了黄海的怒涛,还是他们的学弟,晚于他们三年的第四期赴美幼童梁诚,在中日甲午之战后,陪着李鸿章签订了臭名昭著的《马关条约》;又有谁能想到,二十世纪的那次世界大战中,日本会在中国的大江南北长驱直入,东北掠夺,南京屠城;当然,那时候也不会有人想到,即使在步入二十一世纪之后,日本人用另一种形式向中国人展示它的进步与国格,日本的家电、汽车又成了中国人消费的时尚产品。

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民族也罢,正如一个人,其实懂得反省与学习就是不败的品格。

在中国士大夫中,呼吁向西方学习的声音其实比日本要早得多,难道真是船大难掉头吗?早在鸦片战争前,魏源、龚自珍等人就提出过主动了解世界的新思维。还在同治帝刚刚继位的时候,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已在中国的上海、天津、武汉等地推行洋务,开启工业兴国之路。可是,在我们这批可爱的幼童来到日本的横滨港时,此前一年,日本不仅派出了到美国等国留学的学生,而且派出了一个庞大的政府官员访问团,前往西方各国访问、学习,此时,这个访问团正在从欧洲回到日本的途中。然而,在向西方学习已成日本举国上下共识的时候,在大清帝国,曾国藩们却为了这批幼童出洋留学费尽了心机。

幼童们在横滨码头上跟着陈兰彬大人在漫步,但他们已经隐约感受到这里与当时的上海码头有着不一样的生机。上海码头的繁华中透着几份保守,横滨码头的杂乱中孕着几许活力。有些感觉不一定能用语言表述出来,但确实可以体会得到。比如说在上海道台衙门的道别吧,场面尽管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