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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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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往事(第1页)

虽然胡思遥下楼时,君廉就已经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敢跟她直接对视——胡思遥现在的脸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带她去“澜苑”时的情景来,她换了红色小礼服现身时,那么惊艳夺目、光彩照人,使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他们还说她跟韩熙有几分相像。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模样?

但一想到她的母亲,君廉心里的惋惜之情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在君廉身边待了那么久,胡思遥从他的眼神就将他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大概。她直勾勾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很早就把那些材料准备好了,很快,媒体、网络,都会传遍。”

君廉冲过去揪着她的头发使劲地往水泥地上拍,“咚咚咚”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响在孤儿院空荡荡的院落里。

韩熙从来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的脾气,在她的印象中,不管遇到什么事,君廉永远是斯文儒雅的仪态,现在,胡思遥的头撞在地面的声音,像撞在她的心口上一样,听得她心惊肉跳。她冲过去,抱住丈夫,惊恐万状:“廉哥,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君廉丢开胡思遥,单手搂着妻子,右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让暴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胡思遥头痛欲裂,已被撞得七荤八素,脑子里混沌一片,跟喝醉了酒似的,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了思维能力,韩熙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让她如坠梦幻,忍不住呢喃自语:“妈妈,妈妈……”

那无助的呼唤让韩熙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在丈夫怀里瑟瑟发抖,低声央求:“廉哥,放了她吧!她都已经这样了……她拿走了你的什么东西,我们问她拿回来就行了,好不好?”

君廉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妻子。

君廉殴打胡思遥的时候,他带来的那些壮汉,见惯了斗殴玩命的男人,有几个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而转过脸去,唯有坐着的老院长,不求饶,不制止,绷着脸盯着,倒像是在欣赏一场演出。此时,听到胡思遥迷迷糊糊的呼唤,她也无动于衷,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君廉见胡思遥已经神志不清了,转头逼问老院长:“你说,要怎样你们才肯把东西交出来?”

老院长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你,死。”

听她这么说,君廉恨不得将她立刻杀了,但他心里清楚,她定然是一开始就抱了必死之心,自己这么做了的话,无异于遂了她的心愿,还拉上自己陪葬,他急欲扭转乾坤:“廖灵慧,我知道,你想我死,但是你想过她吗?”他指着抱头蜷缩在地的胡思遥,“你的女儿,你就忍心看着她跟我们这几个老东西一起去死?”

“廖灵慧,原来我叫廖灵慧,我都快忘记了。廉哥,你老吗?不不,一点儿都不老。”她的样子看上去比君廉大得多,却跟韩熙一样叫廉哥,听得人汗毛倒竖。

“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再活了,太累了。”廖灵慧龇着牙笑了笑,这才看向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胡思遥,“至于她?那就得看她自己了。”她声音虽轻,语调却无比的冷漠。胡思遥浑身抖了一下,茫然无措地回头望向她——自己的母亲。

廖灵慧的目光没有在胡思遥身上稍做停留,而是转向了韩熙和君廉,阴恻恻地笑道:“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女儿的下落吗?耐心点,让我们叙叙旧,万一我说得高兴了,也就告诉你们了。”

“我女儿在哪里?在哪里?”韩熙冲到她跟前,半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衣服下摆失声痛哭,“求求你,快告诉我,她们在哪里?”

“小熙,别信她的话,她恨透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她们?她只是想戏弄我们而已。你忘了那天我们收到的照片吗?她就是一门心思想让我们痛苦,现在不过是想把我们提到希望的云端,再狠狠地把我们踹进失望的深渊里。”君廉想拉韩熙起来,但妻子发疯似的推开他,扑到廖灵慧的椅子前,半跪着哭喊:“不,她们那么可爱,那么乖,怎么下得了手啊?”

“是啊,她们那么可爱,只要是人都下不去手啊!”廖灵慧轻轻拍了拍韩熙的手,仿佛在宽慰她一般。她眯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伤心流泪的韩熙,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场泥石流——她们两个被埋在废墟下,韩熙也是这样伤心痛哭,当然,那次更多的是身处生死关头的惊惧绝望而不是为其他人的命运悲伤。其实当时自己心里也害怕得要死,但还是要强作镇静安慰韩熙——那时,她对这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姑娘,真的像亲妹妹一样地疼爱啊!

而此时看着她伤心痛苦的样子,心里的满足感直透四肢百骸,三十来年的怨恨,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廖灵慧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吐出了心中郁结已久的怨气。

“廉哥,你让她说好不好?我求你了!”韩熙转身抱着丈夫的腿,痛哭流涕地哀求,“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她们那么小就不在我身边了,我都没来得及看够啊!”

君廉心中也是痛苦不堪,这件事,是君家三十年来不能揭的伤疤,就连儿子都不知道。他将妻子拉起来轻轻搂着,没有再反驳,算是默许了。

君廉暗地里朝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地点点头,将壮汉们都招呼到一旁吩咐着什么,很快,两人去了门外守着,其他人冲进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

老院长看着那几个壮汉跑进屋子,嘿嘿笑道:“找电脑是吧?还是省省心吧。我怕思遥一时心软,万一你们虐待我要挟她,她将东西撤回来不发了怎么办?我几十年的筹谋和等待岂不是都白费了?所以,我已经改了设置,早就发出去了。我说得对吧?你要我给你们的女儿陪葬,那你也得陪着我啊,呵呵!”

廖灵慧每说一句,君廉的脸就随之阴郁一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但看着靠在自己怀里悲伤欲绝的妻子,想着她这三十来年郁郁寡欢的心结,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怎样才能将这件弥天祸事化于无形。

廖灵慧也不再理会他,努力地把眼睛睁得大一点儿,耷拉下来的眼睑绷得更光亮几分,将眼睛拉成了三角形,扯得整张脸上的外皮都在微微抖动。她摸着自己闭不拢的嘴,呜呜嗡嗡地说:“韩熙,我们刚在圈子里崭露头角的时候,他们都说我的嘴长得最好,是最标致的唇形,小巧,饱满,说像一粒娇艳的红樱桃点在白玉般的脸上一样。是吧?”

韩熙开始还看着她,听到最后,在她的形容下,记忆跟着又回到了从前,那张脸在脑海里出现,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眼前腾起一阵雾,然后那张俊俏的脸就化成了血肉模糊辨不清五官的样子凑到了她的跟前。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将脸再次埋进丈夫的怀里。

廖灵慧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当我不再感觉到痛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跟你一样,有人直接表现出了害怕,有人嫌弃,也有人好奇……这一张脸,我能看到无数种表情,跟好的时候一样多的表情。不过,在这张脸毁掉之前,我看到的表情多半是赞叹、羡慕、喜欢和欲望,还有些男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两柄刀,可以将你剥得精光——胡龙权就是那样的。他第一次在剧团里见到我后,那双眼睛就黏在我身上,从不掩饰心里猥琐的欲望,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热辣辣地黏着我。眼神的骚扰不能算骚扰,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尽量不给他见到我的机会。那时的我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我会跟他睡在一起。他在我身上喘息流汗的时候,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又什么都不能做,哦,是不敢做——人一旦一无所有,曾经的骄傲和矜持都得放一放才行……不过,他是再也不敢看我的脸了,就如同我不敢看他一样。所以只要他一进我的屋子,不是我主动关灯,就是他。总算,我们对等了,彼此嫌恶。他还贪恋我这具身体,只是,这具身体也很快地像沙漠里的花一样枯萎了,没有了从前的美好。但花枯萎了还是花,总比树根树皮要强,是吧?当然,有可能我在黑暗中将他幻想成廉哥的样子的时候,而他,也正在幻想着我曾经风华正茂时他爱慕的样子吧,我们都算是在幻想中得偿所愿……咳咳……”说到激动处,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不说了,我不要你说了。”

此时胡思遥的神志已经完全恢复,只是额头还痛得厉害。她心疼地想要过去抱母亲,却被母亲伸手挡住了。廖灵慧用从未有过的冷漠语调对她说:“你乖乖待在一边,跟他们一起,好好的,听着……”

胡思遥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但究竟在害怕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似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她牢牢裹住。

“哦哦。”廖灵慧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你们一定不爱听这个的,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好不好?”

君廉夫妇知道她并不是在征询意见,不过是一只饿了许久的老猫,好容易逮到只老鼠,想尽情地戏耍一通而已,两人干脆沉默不语,由得她说。在君廉眼中,已经将她看作了一个死人,人都要死了,让她多聒噪一会儿又如何?更是懒得开口。韩熙急切地盼着她说出答案,如果自己打岔,那离她揭晓答案的时间可能就更长,现在,她再也不愿多等一刻。而胡思遥,却觉得眼前的母亲遥远而陌生,没有半点记忆中的样子,也不敢开口。

看着他们各怀心思的沉默,老院长满意地笑了笑,开始娓娓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