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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五月的清(第1页)

广东民歌:

三月采茶是清明,姐在房中绣手巾。两头绣出茶花朵,中央绣出采茶人。

有人有风景,而皆生于劳动的美。《诗经》的流风,在汉魏六朝以来便是采桑采莲浣纱捣衣的诗歌,现代亦还有这样的采茶歌。

西洋中世纪才有牧歌,近代又有缝衣曲,但是一个太乐,一个太苦。中国亦有说苦的,如《水浒传》里那江湖卖解女子唱的:

新鸟啾啾旧鸟归,老羊羸瘦小羊肥。人生衣食真难事,不及鸳鸯处处飞。

虽然委曲,亦辛酸里有欢喜,而缝衣曲里的那种苦法则连不敢想望作鸳鸯。劳动在中国人原已不只是为谋生,但亦总不忘本,陶潜诗:

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

即实实在在是种田,而西洋那牧歌里则没有岁功。

中国是劳动普遍,天子籍耕,皇后亲蚕,汉唐官家女子亦去陌上采桑,《陌上桑》的开头: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就是这个阳光世界。底下: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则是生在一个大的风景里,人乃觉得她自己亦是可喜欢的了。秦罗敷去南陌采桑,原是工作,却好像游春。她携带的采桑之具: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连工具亦如壮士的宝刀,女子的菱花镜。而秦罗敷自己亦加意打扮穿戴了。今天满田畈的耕夫蚕妇,真好比红杏枝头春意闹,众中必定有人说:“啊,她也来了!”是因为世人的这一份好意,并且为那云日里焰焰的新桑,所以她要这样打扮穿戴的。至今民歌里还有:

姐在河边洗菜心,戒子掉了钱七分。

中国人便从事生产劳动亦如当大事,如承大宾,作场亦如歌舞之地,陌上河边都可以拾得翠花钿。

而秦罗敷采桑果然是把畈上陌上的人都惊动了: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耕,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