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曼舞雪松湾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部分(第1页)

“迈克尔,我会怀念我们喝咖啡时的聊天的,我会想你,我真的会。”

他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不在乎她或者其他什么人对他看她的方式会怎么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了几句话,然后停了一下,好像在斟酌要不要说出来:“现在我不想陷得太深,但是……”她犹豫不决。

他的手莫名地颤抖起来,他把手放在桌下她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他能感觉到脸颊上左眼下方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男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时候,生活会有所变化。他意识到现在变化正在发生。

“杰莉,你在说什么?你不想陷入什么?”

《曼舞雪松湾》第二部分(6)

“我想说的……是……我不只是会想你,我会思念你。我了解你对某些事情的感觉,而且我了解得比你知道我了解的还要多……我的感觉……哦,上帝啊,我说得乱七八糟……”

他让自己的手安静下来,伸出去想要握住她的一只手。她也向他伸出手。他把另一只手放在桌上的小疙瘩上。“说吧,杰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听,不管你要说的是什么。”

“迈克尔,我要说的话听起来会有点冒昧。如果我说错了,请忘了我的话。你能保证吗?”

“我保证。”

她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放在桌上的疙瘩上,眼睛盯着手看,清了清喉咙:“在我们的欢笑和轻松的谈话背后,还有些其他东西,不是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已经搭好了台,但是他不想现在就立刻爬上去。他想等她说完,不管她说什么。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是该说的时候了。一个女侍者向厨房走去的时候打碎了一叠盘子,“欢宴”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这场灾难,只有两个人除外。他可以看到手表上秒针的转动,离校园另一头的期末考试只剩十五分钟了。

“该死……有吗?我们之间还有其他东西,不是吗?”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点点头。

“八月下旬我们在院长招待会上第一次相遇时,就已经发生了,是吗?”

他再次点点头,坦白地说道:“你穿过那道门时,我的心里就有嘤嘤嗡嗡的声音,现在这种嘤嘤声已经变成了交响乐式的呼喊,我无法抑制。”

“哦,迈克尔……迈克尔。”她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墙壁,然后又看着天花板。离考试只有十二分钟了。他没有动。夏季的最后一只苍蝇飞过,它在“欢宴”的慷慨赏赐下存活了下来,落在迈克尔的咖啡杯上,在杯檐上爬来爬去,一圈又一圈。

“感恩节的时候我母亲看出苗头来了,从你看我的样子,我想,我看你的样子也差不多。不,这样说不够诚实,我看你的样子跟你看我的样子是一样的。我们在厨房洗盘子的时候,她向我提起,她说:‘小心,杰莉,千万小心啊。’”

两点四十九分了,“欢宴”里空了很多,差不多一半的人匆忙离去,赶三点钟的考试去了。“迈克尔,可能我走了之后一切都会平静下来。我们不得不这样,对吧?”

他没说话,耸耸肩,微笑着看着她。

她站了起来,穿上大衣,喃喃地说道:“我觉得自己像个在校女学生。”她俯视着他,“我很高兴我说了出来,迈克尔。也很高兴你说的那些话,以及过去几个月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你喜欢把自己看成有点粗野的边缘人物,但实际上你很温和。你是个十足的好男人。迈克尔·蒂尔曼,很有魅力,很和善,等等优点——难道没有一个女人正在哪儿等着你吗?我是说有人,不是……”她没有说出“我”字——她不能让自己说出这个字,不过他希望她能说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不再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谁知道呢?我现在知道的只是对你的感觉。”他拿起外套,只想尽快溜出小间,分不清方向,想着到明年的八月的这段时间只能用光年来计算了。

她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说:“别苦恼,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然后就走了,穿过桌子,从“欢宴”的前门走了出去。

他留下两块钱在桌上,开始慢跑穿过校园,脚在人行道上,思绪和心却在别处。穿过小溪,绕过鸭塘,进教室时只迟到了一分钟,然后开始考问学生们都学到了些什么。

6

布莱登夫妇12月20日动身前往英国,那天,迈克尔正好改完期末考试的卷子。杰莉的离开带给他的沮丧暂时让决策和定量方法课上几个学生的出色表现减轻了。

老“影子”蜷缩在客厅里,等待着修理,等待着天气转好。迈克尔把考试卷子堆在车座上,打开电脑,两个小时之后,他填好了最后的分数表并签上了名字。登记处四点半下班,他还有二十分钟把分数送过去。他穿上衣服,去学校把分数表交了。

这一切工作都完成后,他就空闲了,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这样做了十五年了,他还要做二十年,除非院长证明他工作上不合格,他证明不了;或者用道德堕落为由指责迈克尔,院长也不会这么做,因为如果实施这样的标准,那么整个大学,除了会计系之外将会吵翻天。远离班上的女学生——这是生存下去的主要法则,必须无条件执行,这是由前任院长提出来的。远在性骚扰的念头在每个人的头脑中闪现之前,老院长给年轻的老师们——男老师——发表了一次著名的演讲。演讲的核心部分大致是这样的:

先生们,我知道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但是让我提醒你们几件事情。这里的很多年轻女孩都是传统的中西部女性,她们希望在上床之后,能在周末带你回家去见她的父母,并且尽快发布你们结婚的消息。不要理会她们似乎老于世故的样子。女学生是大麻烦,我是说大麻烦。本科的男生是一群驴子,大多数是,你们对女生要表现得圆滑、老练,她们在你面前就会乖乖的。有些女生会穿着短裙坐在前排座位上,脉脉含情地看着你。你们会有很多风流的机会——简直就是该死的自助餐——但是算了吧,至少要等到她们不在你班上为止,而我强烈建议你们永远离她们远远儿的。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有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坐在我办公室里,说你们因为某些牵涉到婚前胡闹行为的干扰,在打分的时候歧视她们。换句话说,如果你们给我造成那样的麻烦,我会把你们从学术界踢出去,让你永远别想再干这一行。

。。

《曼舞雪松湾》第二部分(7)

这个演讲是关于如何避免麻烦的,而不是让你培养对女性的敏感。迈克尔相信老院长肯定从来没有想过后面这个问题,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的教员都是男性。

分数登记之后,迈克尔直到1月17日都可以自由自在了,那时一切又得重新再来一遍。他走在行政大楼的走廊上,欣赏着打过蜡的橡木地板,呼吸着从墙壁里、从已经关了灯的门底下散发出的像燃烧的村庄升起的烟雾一般的微弱气息,那里曾发现过真理和美。完成批改试卷所带来的暂时的轻松随着他对杰莉的思念逐渐消散。他对她去伦敦感到生气,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儿为她的离去痛苦不堪。

可能她是对的,可能她的离开会让他冷静下来,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其他事情上面。

然后他开始唠叨:“回来吧,回来吧,杰莉·布莱登。我想再看你一眼,就一眼。我想继续我们已经开始的谈话。我想多听听你对我的感觉,让我们消除隔膜。”但是愿望并不总能实现,詹姆斯·李·布莱登带着他的妻子去享受异国风情了,留下迈克尔·蒂尔曼自己独自崩溃。

当他经过教务长办公室时,一个学校工友正在清废纸篓,门开着。迈克尔向里面看了一眼,教务长的秘书克拉丽斯·贝伦松正盯着电脑屏幕。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