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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谈起来。后边的话题已经远了，北京、长城、学校、老师和同学，油然地钻进了他们的慢慢闲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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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突变（4）

妻子走了以后，范一林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地与女人聊天了，他有一种回到家回到学校的感受。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傍晚，肖娜借故说要走了。范一林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军营嘛，不可能留人的。他很客气地陪肖娜走出了师部。

来到大门前，师部的吉普车过了，范一林说：“既然中央社去那么多记者，我们会在前线见面的。”

肖娜既高兴也有些伤感，今天下午过得真愉快，她真想向前拥抱自己的老师。肖娜克制着心里涌出的奢望，伸出手大方地说：“范老师，我们缅甸前线见。”

范一林一直挥舞着手，目送肖娜坐着吉普车消失，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营地，恰好碰上一伙人，是七八个军官吵吵嚷嚷地要进昆明城找乐，好好地喝一顿酒，开开荤呀什么的。大家伙刚刚走到营门口，没想到与范一林撞了个正着。

“走，走，走，范副官，哥几个干几杯。”荣誉一团田刚团长拉住范一林。

“田团长，没有师座手令，是不能进城的。”范一林严肃地提醒道。

“马上要上前线了，喝一顿少一顿。”有人玩世不恭地叫道。

作为钟进山的副官，既然看见了，范一林不敢允诺暂17师军官私自外出，要不然向师长交代不了的。范一林想了想，计上心来。他劝告带头的田团长说：“这样吧，我来请客。诸位就在附近找一个馆子聚一聚，我找师座告一个假，再来和你们喝酒。”

“爽快，范副官。”田团长用力拍着范一林的右肩，伸出了大拇指，依了范一林的主意。

钟进山听范一林说起爱滋事的田刚一伙人，连连称赞他做得妥当。这读书人做事好奇怪，明明是两条不搭边的直线，他愣是能把它们捏合在一起，真有两刷子。钟进山解下腰间的武装带，把配枪交给勤务兵，伸手拍着范一林的肩膀，高兴地说：“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喝它几大碗。”

城郊的饭馆，多是汽车司机、出门赶路人光顾，场地简陋，没有什么大菜。大家伙叫店主杀了五只鸡当主菜，再配一些小炒，弄上几坛子当地人烧的土酒，也摆满一大桌。范一林与钟进山一起进来时，军官们围坐一团，卷袖口跃跃欲试。田团长很吃惊，范副官真能耐，不仅自己如约而至，能够把师座大人也请到。

钟进山坐下，示意给每个人面前的大碗盛满酒。他看了看众军官，笑呵呵地说：“想当年，开赴武汉前线时还吃了一顿乡亲们的饯行酒，今天这顿酒是大家伙自个寻乐，就算是壮行酒吧。”

“师座小气，我们自己请自己了。”田刚小心地嘟囔。

“什么话呀，来！”钟进山端起大碗酒，冲军官们大声说，“就要远征出国了，弟兄们定要发扬暂17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砍鬼子的传统，漂漂亮亮地干几仗。”

“好，好，好……”

“干，干，干……”

第二天八点钟不到，钟进山迫不及待地叫上范一林乘车向昆明城驶去。

昨晚上，范一林专门到通信连去，让连长开机收听英国和美国广播。从贵州出发以来，他坚持每天都这样做。一则了解局势变化，二则英美报道来得快，特别是太平洋战场的情况，几乎每天一变。掌握了相关的信息有利于对敌情的判断，要不然真到了缅甸，会两眼一抹黑的。

日本人已经全面进攻缅甸，靠近泰国边境的交通枢纽城市毛淡棉战事吃紧，危在旦夕。范一林穿起大衣，马上到师部告诉钟进山。远征军还没有上路，小日本就偷偷地行动了。钟进山坐不住了，得赶快走啊，否则小日本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缅甸，还打鸟的仗了。他不愿去参谋团找那些无聊的做不了主的副官理论，要直接去第5军找杜聿明问个究竟。

第5军军部在昆明城里的护国路上，当年蔡锷响应孙中山号召，领导云南护国运动反对袁世凯称帝，就是从此路出征。后人为纪念蔡锷，给路取名护国路。杜聿明看钟进山急匆匆的模样，心里自然有几分明白。他没有摆出主帅的架子，让副官端上一盅普洱茶，和和气气地告诉钟进山：“居远兄，我更着急呀。委座昨天晚上来电话责问，远征军出发了没有。军政部来电话，英国人问国军到缅甸什么位置了，再不赶到，他们可要撤退了。你说我该支什么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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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突变（5）

钟进山性子急，没有多想，直逼着问：“副司令，什么时候出发，能不能给一个准信儿？”

杜聿明犹疑片刻，语气不怎么坚定地说：“目前要调集大批的车辆很困难，第5军200师自己有车，作为全军先头部队三天后可以开拔。其他部队暂时原地待命，再等上四五天，各地汽车运输团到了，方能陆续上路。”

钟进山眼珠子一转，诡秘地低声问：“有滇西方向过来的大队汽车吗？”

“有啊，是华侨运输第一大队。他们在云南驿机场卸了汽油和弹药，才能赶来昆明。”

“什么时候能到昆明呢？”

“也还有个三五天，怎么……”杜聿明恍然大悟，“居远兄是要……”

“好！”钟进山高兴地站起来说，“副司令官，我们暂17师徒步先行，什么时候在路上碰到华侨运输第一大队的汽车，就什么时候坐车赶往中缅边境。”

缅甸战局骤然吃紧，中缅公路眼看就要被切断。杜聿###里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非常焦急。他拗不过钟进山，最终默认暂17师可以提前行动。自然杜聿明从钟进山的举动中得到了启示，为什么要等呢？完全可以先走啊。他命令驻云南景东地区甘丽初部第6军，尽快越过中缅边境向缅甸东部挺进，同时命令其他陆续到达昆明的部队，像暂17师一样，沿滇缅公路徒步上路，沿途到云南驿、大理一带补充更换武器和装备，运输车辆随后跟进，这样可以大大地加快部队入缅的速度。

天蒙蒙亮，全师在滇缅公路旁一字形集合完毕，钟进山命令师、团两级的护旗兵高高地举起军旗，率暂17师踏上滇缅公路，朝碧鸡关方向开拔。走出半里路，不知道是哪一个团率先唱起歌来，引起全师官兵们共鸣，一首《东洋鬼子太猖狂》的战地歌曲顿时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深山峡谷：

河里水黄又黄，东洋鬼子太猖狂。昨天烧了张家庄，嗨哟，今天又烧李家庄。逼着青年当炮灰，逼着老年运军粮。青年打死丢山坑，嗨哟，老年累死扔路旁。这样活着有啥用，嗨哟，拿起刀枪上战场……

暂17师行进队列中，仅有的二十多辆汽车拖着大炮在先，特务营、通信连、卫生队、师部和各团按顺序紧紧地跟着。这是国军出征，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第一支走出国门的军队，是中日甲午海战以来，第一支要到其他国家地盘上与东洋小日本人拼杀的军队。没有人欢送，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国军暂17师已默默地徒步向滇西大理、保山和缅甸腊戍方向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