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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仗义拔刀维正气盗名欺世愧亲谊(第1页)

穆安大吃一惊,说道:“程兄,请恕小弟招待不周,咱们还是回客厅坐吧。”

展、褚二人认得这个被穆庄主称为“程兄”的人也正就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乡下老头,穆家是用最隆重的礼节,奏乐迎宾,将他当作贵客招呼进去的。

如今这个乡下老头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杆旱烟袋,一面说话,一面抽烟,意态自得,旁若无人。反而身为武林大豪的穆安,和他说话,却是必恭必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原来这个“乡下老头”乃是山东最负盛名的武师程德威。他武功高强,还在其次,最令穆安忌惮的是他的脾气又臭又硬,性子一起,不论你是大官还是巨富,什么人他都敢得罪的,穆安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但为了怕他生事,就不能不对他必恭必敬了。

不料程德威连穆安的账也不卖,听了穆安的话之后,哈哈一笑,说道:“咱们练武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看人比武,你怎么要把我赶回客厅去呢?哼,哼,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和你那班官场人客应酬。”

穆安不敢作声,心想:“他倘若只是看看,倒也并无大碍。”

不料,程德威看了一阵,又再说道:“这样的比武,可是太不公平呀!一边五个大人,一边只是三个少年。这不是以大欺小,以众凌寡吗?我瞧着不大顺眼!”

穆安连忙低声说道:“这不是比武,这是办案!”心里暗暗咒骂:“岂有此理,这老头儿分明是诈作不知。”

程德威大声说道:“什么,你说什么?是官府在你府上办案吗?办什么案?”

穆安满面通红,说道:“程兄,别这么叫嚷。官府的事,咱们犯不上沾惹。”

程德威大声说道:“哎呀,这个使刀的少年不是刘振的儿子吗,他是叫你姑父的呀!哼,哼,岂有此理,今日是你花甲寿辰,要办案也不能今天在你的府上来办!何况还是要拿你的嫡亲内侄!哼,哼,这真是太不给你老兄面子了!你老兄忍得住,我姓程的可要替你打抱这个不平了!”

穆安急忙叫道:“程兄,不可!”程德威瞪眼道:“为何不可?难道你要助外人拿你的嫡亲内侄?”

穆安讷讷说道:“不,不!我家一向是黑道白道两不沾惹的。”

程德威道:“很好,很好!你既然两不沾惹,那么我去沾惹,也就不关你的事了!好,这个不平,我是打定的了。”

程德威口口声声说是为穆安“打抱不平”,把穆安当真是弄得啼笑皆非。但穆安虽然恨他“惹事”,却又不敢阻拦他。

程德威吸了几口烟,不理穆安,拿着旱烟袋,大踏步的便下场了。程德威其貌不扬,尉迟俊是将门之子,一向住在京师,这两年虽然到了魏博做事,也还是在官场之中,并非武林人物。他一来不大知道程德威的名头,见他貌似乡下老头,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二来穆家对这“乡下老头”招待的礼数,竟似比他还要敬重几分。

尉迟俊给人奉承惯了,为了此事,心中亦是早已有气。见此时程德威下场,心里想道:“谅一个乡下武师,有甚能为?哼,他竟敢目中无人,我倒要挫折挫折他。”于是冷笑道:“姓程的,你是穆家客人,我本该让你几分,但你既然要来插手,那可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这话一半是对付程德威,另一半也是说给穆安听的。

穆安不敢作声,程德威哈哈笑道:“我从来就不想借任何人的面子。不必扯上穆家,只借穆家的地方打一架吧。”

尉迟俊怒道:“好,打就打!”刷的一鞭向他打去,程德威忽道:“别忙,等下再轮到你。”原来刘芒此时正给一武士迫得手忙脚乱,眼看就会有性命之危。程德威是个武学行家,知道尉迟俊不是三招两式所能打发,故而先撇开他。

说话之间,程德威身形一弓,倏的就从鞭底窜过,尉迟俊那一鞭打得沙飞石走,方圆三丈之内,都在他鞭势笼罩之下。但这么厉害的一招杀手神鞭,竟然给程德威轻轻巧巧、恰到好处的避开。尉迟俊这才吃了一惊,心道:“这糟老头的身法倒是高明。”

心念未已,只听得“当”的一声,程德威与那名武士已经交上了手。那名武士用的是一柄青铜锏,重达三十六斤。程德威就用他的那杆旱烟袋作为兵器,舞动起来,轻飘飘的,但却只是一下,就把那柄沉重的青铜锏格开了。

那武士大怒,伏身一窜,青铜锏霍地朝头打下。程德威冷笑说道:“你这点本领,挡得我的三招,就算你赢。”猛地喝声“撒手!”旱烟袋一甩,正正打着了这武士的虎口。他这杆烟袋是用熟铜做的烟斗,斗里还有着未曾抽完的旱烟,烟斗也尚在发热。这武士的虎口给它一烫,皮肉烧焦,筋酥骨软,大叫一声,果然撒手,把那柄青铜铜抛上了半空,一支手吊了下来,竟不能再举了!程德威哈哈一笑,这才回过头来,对付尉迟俊。

尉迟俊见他的手下给这“乡下老头”一招打得抛了兵器,又惊又怒,喝道:“好呀,姓程的,你不要跑,吃我一鞭!”

程德威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跑?我若怕你,我还会伸手管这档事么?”话犹未了,只听得鞭风呼响,尉迟俊已是使出了他家传鞭法中最厉害的一招杀手——“八方风雨会中州”!

这一招曾令刘芒吃过大亏,也曾令展伯承只有招架之功。如今他又用来对付程德威,他知道程德威比刘、展二人都强,这一招他就更用足精神,把鞭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程德威“噫”的一声,说道:“尉迟鞭法,果然名不虚传。可是要用来打我,只怕也还未必能如你所愿!”只见他在千重鞭影之中,将一根旱烟杆舞得滴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刹那之间,钢鞭与旱烟杆已碰击了十七八下,发出一串震耳欲袭的叮当之声,他这根旱烟杆是梨花木做的,竟没给钢鞭打断,而且把尉迟俊力贯鞭梢的水磨钢鞭荡开了!

但尉迟俊也未吃亏,随即又是连环三鞭“回风扫柳”的绝技。程德威兀立如山,衣袂飘飘,挡了他三鞭,尉迟俊紧接着又使一招“八方风雨会中州”。他已试出这一招即使占不到便宜也不会吃亏,不妨反复使用。程德威挡这一招必须用足精神,只要稍有疏失,他还可以乘虚而入。

却不料程德威早已想好了破他之法,就在他变招之际,程德威忽地笑道:“官老爷最讲面子,乡下老儿先敬你一口烟。”嘴巴张开,笑声中一股浓烟喷出。原来他在抽烟上也有一样“绝技”,能够把那吸进肚子里的烟过了一阵又全喷出来。

尉迟俊又是个不会抽烟的,给他迎面一喷,烟气一熏,不由得呛了喉,眼泪鼻涕呛了出来。这样还不打紧,浓烟迷眼,敌人乘虚打来,如何抵挡?

尉迟俊连忙闭了双目,腾出左掌,使出劈空掌功夫,扫荡烟雾。但这么一来,他的这招“八方风雨”,威力可就大大减弱了,程德威喝道:“你也撒手吧!”早烟袋一甩,就像刚才打那武士一样,滚热的烟锅打中了尉迟俊的手腕。尉迟俊大吼一声,钢鞭也果然撒手,但他的本领到底不是那武士可比。

程德威虽然打中了他,但在他鞭未脱手之前,也给他的鞭梢刮了一下,手背上起了一道伤痕。不过他练有铁布衫的功夫,受的只是皮肉之伤,而尉迟俊的一根腕骨,却给他打碎了!

穆安这一吓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失声叫道:“程、程兄请、请手下……”“手下留情”这四个字还未能完全说得出来,程德威冷峻的声音已经抢在他的前头说道:“怎么样?你是嫌我手底还不够狠辣么?好,我反正已经得罪了官老爷,坐牢也好,填命也好,我都豁出去了。穆庄主,你若嫌不够痛快,只要你出一句声,我替你杀了这狗官也行!”

穆安给他吓得面青唇白,心里想道:“这老混蛋的脾气又臭又硬,我若代为说情,只怕他越发要做了出来,当真在我家里做出杀官的命案!”

穆安的武功未必输给程德威,但他多少总还要顾着一点声誉,若果公然袒护官府与程德威为敌,他在武林中也势将没有立足之地,这后果可能比给官府抄家更坏。因此,他怕了程德威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只好低下了头,不敢再出一声。

尉迟俊手腕碎了一根骨头,已是不堪再战。最初的一瞬间,他还动过念头,想压穆安助他阻吓程德威的,但听了程德威这番话,他已知道穆安阻吓不了程德威,生怕程德威真的赶来再下辣手,心想:“留得性命,哪怕没机会报仇?”于是也就不敢出声,慌忙便逃。

尉迟俊和他的一个手下受了伤,五人中已去其二。展、褚、刘三人对付对方三个武士,自是大占上风。就在程德威发话之时,展伯承和褚葆龄也各自打伤了对手。褚葆龄抢过去接战刘芒的对手,刘芒腾出身子便要去追赶尉迟俊。

程德威说是要杀尉迟俊,这是故意吓吓穆安的。他与穆安到底是数十年相识的朋友,虽然不值穆安所为,也还不想令他太难下场,是以尽管口里说了狠话,手下其实已是留情。尉迟俊逃跑,他也没有去追。

刘芒就不同了。刘芒少年气盛,他刚才给尉迟俊打了一鞭,痛入骨髓,如今未过。此时见尉迟俊扔下兵器,落荒而逃,禁不住怒火勃发,喝道:“你打了我一鞭就想跑了么?哼,你打我一鞭也该吃我一刀!”追上前去,当真是想斩尉迟俊一刀。

穆安不敢阻拦程德威,对刘芒他却是无须顾忌的。他受了程德威的闷气正好发泄在刘芒身上。刘芒正在骂尉迟俊,穆安也跟着骂他,猛地喝道:“刘芒,你惹了事我不说你,你还想给我惹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