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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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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损(第2页)

不管问了多少遍,也依然无法相信。虽然无法相信,可还是想问。

“真是乐颠颠啊。”

如果父亲见到这情景,估计会说“美智瑠真是乐颠颠啊”。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不喜欢这种说法,可我会由于高兴高兴太高兴,忽然感到人生很恐怖。就像一尊满是尘土的许愿达摩,原本一直没有眼睛,忽然有一天装上了眼睛,开始自己从架子上观看世界了。

我们在傍晚的温泉街散步。因为太兴奋了,我时而莫名其妙地忽然奔跑起来,时而回来拉着新村的手,时而又害羞地松开他的手。

一条水量贫乏的小河浅浅流淌,河上架着桥,站在桥上能看到淡蓝色的天空,还有自行车店的玻璃门。由于是休息日,里面拉着窗帘。风轻轻地吹拂着我们。

“美智瑠。”

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一扭头,他送来一个亲吻。

回到旅馆,我们去了大浴室,男浴室和女浴室是分开的,如果是以前,连单独洗澡都会感到寂寞,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们在有按摩椅的地方会合,然后一起回了房间。晚饭后做爱了,这次两人又在房间的露天浴池里一起洗澡。浴池的水很热,在夜里看起来黑黑的。新村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把身体浸在洗澡水中。在浮力和重力之间,肌肤和肌肤好像在哧哧地偷笑。

我脸上布满汗珠,靠在新村那像把舒服椅子的身体上,说:“像是在做梦,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但我却被寂寞感团团笼罩,寂寞化成了夜晚的空气,扩散得到处都是,使我感到冰冷。这就是现实。

新村先洗完了。我说马上进屋,随后一个人留在露天浴池中。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会失去新村,或者说已经失去了。心脏就像被冷冻了,太害怕了。

眼前有低矮的花草,和洗澡水一样看上去黑黝黝的,就连浇注了水泥的坚固地面也是又黑又湿。头顶上的夜空同样是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云朵的形状,让人感觉冰冷。

“如果有一天和妻子分手了……”新村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句话。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从未相信过这会成为现实,从来没有,因为“相信”太过恐怖。

尽管那么想相信,尽管自以为会不顾一切地相信。

“朗。”

我呼唤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在自己耳中,这声音却是那么不安。

朗是我随随便便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他曾说:“如果对新村先生厌倦了,随时可以来我这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每次这样说时,我都会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还说“因为你只不过是我的刹车”。

我非常喜欢新村,觉得除了他,谁都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只有新村才是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我的至爱、我的全部。只有这一点可以向上天发誓,永远都可以挺起胸脯来说。

我一直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更喜欢新村。

朗无所谓,我的“刹车”不只是朗一个人。

一股来势汹汹的不安袭上心头,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浴池。

房间里灯火通明,电视开着,音量调得很小,新村正坐在椅子上喝啤酒。我开始憎恶那个想见朗的自己,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觉得我们不会顺利。”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屋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新村说:“还是以前那样好。新村,你会讨厌我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刹车了。”

新村诧异地盯着我,然后说:“我也没有刹车了。”他微微一笑,为我的杯子倒上啤酒。

“不是的。”

我或许有些惊慌。我混乱、惊慌,而且胆怯,只能这样想。

“新村,我说的刹车,不是指你的婚姻。”

我扼要地说明了自己和朗的关系。没有说其他的刹车,因为那样太啰唆了,而且全都大同小异。

“我们交往了五年,约好下周还要见面,他知道你的存在。我决定再也不和他见面,可是刚才想他了。”

新村僵硬的表情仅仅持续了不足一分钟。但已经足够了。他很吃惊,也受到了伤害。

“这也没办法。”

就在这一瞬间,某些东西遭到了致命的破坏。就在新村带着寂寞微笑,说“这也没办法”的一瞬间。

“我们,你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不安定的状态下交往,所以即使美智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也没办法。”

太悲伤了。我后悔提起朗,但为时已晚。

“你不用担心。”

新村用我喜欢的低沉温柔的声音说。但是对他的原谅,我却无法原谅,于是问道:

“为什么能这样轻易地原谅我?我们不是曾经爱得那么深吗,甚至爱得如胶似漆,爱得眼中已经只有对方一个人。按说是因为刹车失灵,才会爱成那个样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