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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秘史(修订版):鲜为人知的1914-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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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6月28日 黑手降临(第1页)

没事,没事。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

34个既悠长又美妙的夏日把两个本不相连的日子联系在一起。6月28日早晨,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被人开枪杀死。8月1日晚上,俄国外交大臣和德国驻俄国大使相互拥抱痛哭,一场被恰当地称为“大战”的战争开始了。

这场悲剧开始的那个早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ArchdukeFranzFerdinand)正在对奥匈帝国领土最南端波斯尼亚省的萨拉热窝市(Sarajevo)进行官方访问。他是个身材魁梧的职业军人,有着极高的智慧和意志,但都被掩藏在呆板冷漠的外表之下,无论谁看他的照片,都不仅能感受到他的冰冷,还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空虚。此外,他是哈布斯堡王朝(Hapsburg)皇帝弗朗茨·约瑟夫(FranzJoseph)的大侄子。皇帝的独生子自杀身亡后,斐迪南大公便成了奥匈帝国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他这次是以奥匈帝国军队总检察官的身份访问萨拉热窝的,此行的任务是做当地夏季军事演习的观察员,妻子索菲也同他一起来了。周末,他俩将迎来结婚14周年庆,斐迪南大公想利用这次旅行把妻子置于最重要的位置上,还给妻子一点点她应得到的尊重。

在哈布斯堡王朝的首都维也纳,索菲,这位未来皇帝的妻子,几乎没有人尊重她。在新旧世纪交接的那段时间里,皇帝禁止斐迪南大公娶她,因为她没有皇家血统,仅仅是一个出生于没落的捷克贵族家庭的女伯爵。作为一个年轻的妇女,由于经济条件不好,她不得不降低身份到一位奥地利大公爵夫人家做侍女。这位大公爵夫人热切盼望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斐迪南大公。根据哈布斯堡皇室的严格规矩,索菲根本没有条件成为皇帝的妻子,也无法成为未来皇帝的母亲。有人偶然发现索菲和斐迪南大公正陷入一场朴素的秘密恋爱之中。斐迪南大公定期拜访大公爵夫人的豪宅,但目的不是去追求大公爵夫人的女儿,而是去看望一个身份低微、年纪已经有30多岁的女用人,这个发现引起大公爵夫人的愤怒,索菲不得不离开她的工作岗位。但是,斐迪南大公继续追求索菲。他年轻时曾与肺结核病做过长时间的斗争,终于活了下来,也许这促使他下决心按照自己的意志过自己的生活。他对那些有条件成为自己新娘的候选者不感兴趣,30多岁还是单身。在他独身的最后两年中,他与自己的皇帝叔叔进行了一场意志上的斗争,斗争的焦点就是与索菲结婚的问题。

皇帝约瑟夫最终对僵局感到了厌倦,同意了斐迪南大公。然而,皇帝所同意的不是一桩普通婚姻,而是一桩特殊的皇室成员与庶民通婚的约定,按照这个约定,索菲的后代不能成为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1900年6月28日(这个日子格外特别,在14年后的同月同日,斐迪南大公访问萨拉热窝),斐迪南大公被迫出席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秘密内阁会议,面对着皇帝、维也纳大主教、匈牙利大主教、政府部长、哈布斯堡王朝的大公爵,他郑重宣布他与索菲的后代,及其后代的后代都绝不会继承皇位(索菲当时32岁,世俗把她看作毫无希望的老处女)。3天后,斐迪南大公与索菲举行婚礼,庞大的哈布斯堡家族中只有斐迪南大公的母亲和姐妹前来参加,甚至斐迪南大公的弟弟们也都躲避起来,其中包括那个放荡不羁、自以为是的大弟弟。尽管如此,这桩婚姻却很幸福,他俩很快就生下一女两子。虽说他平时刻板僵硬,但是爱起孩子来却异常任性,即使有访客在面前,他也敢与孩子们在地板上玩耍,这令访客惊诧不已。但是,索菲在皇宫里受到无情的冷落。她不能与丈夫一起骑马参加皇家游行,也不能坐在一起参加国宴,甚至不被允许与丈夫在同一包厢里看歌剧。当斐迪南大公作为皇位继承人参加宫廷舞会时,索菲被安排在后面,甚至被安排在等级最低的皇族女士的后面。

然而,在波斯尼亚这个混乱的边境省份,维也纳的规矩可以被抛在脑后。斐迪南大公夫妻在萨拉热窝市可以像皇室夫妇一样出现在公众面前。这将是一段珍贵的体验,他俩尽情享受度假的乐趣,就像是一对来自小城市的小夫妻在结婚多年后终于有机会度假那样快活。他俩住在附近的海景度假城拜德伊丽兹(BadIlidz),周六去了该城的古玩市场,周日先在所住的旅馆的临时小礼拜堂里做弥撒,然后,大公给3个孩子索菲、马克、厄恩斯特发了一封电报:“妈妈、爸爸感觉挺好,盼望下星期二回家。”

这是一个灿烂的早晨,雨下了一周后终于停止了,空气略带寒意却十分清新。沿街站满了人,有的人在欢呼,另有一些人则在沉默中观望。索菲和大公乘坐一辆敞篷轿车驶向市政厅,索菲坐在大公的旁边。从外表看,他俩不像是皇室成员,而更像是喜剧演员:这是一对胖墩墩的中年夫妇,斐迪南大公戴着一顶被装饰得略显滑稽的头盔,穿着一件被他的硕大身躯撑得紧绷绷的陆军元帅制服;长着圆滚滚胖脸的索菲,戴着一个宽大的无边女帽,兴高采烈地笑着,虽然轿车还在行驶中,但她仍然手持一把举过头顶的小阳伞。

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爆裂声:警察后来断定,那爆裂声是因为一枚塞尔维亚人制造的袖珍炸弹内的雷管撞击街灯柱所致。有人看见一个黑色的小物体飞过天空,它是一枚从人群里投掷出的炸弹。这枚炸弹朝着目标飞去,但是开轿车的皇家司机看见飞过来的物体,迅速给轿车加速,所以炸弹在斐迪南大公夫妻身后不远处落下。斐迪南大公也看见了那枚炸弹,他挥手挡了一下,炸弹又向后多飞了一段距离。他们乘坐的轿车加速开走后,炸弹爆炸了,发出一阵砸碎东西般的破碎声,炸坏了后面一辆轿车,炸伤了几个人。一块微小的弹片擦破了索菲的颈部。

那天,在车队途经的人群中,一共有6个年轻刺客,他们都来到萨拉热窝,目的就是要刺杀斐迪南大公。他们中的5个人(包括投掷炸弹的人在内),是波斯尼亚的塞尔维亚人,年龄均是十几岁,他们在波斯尼亚生长,但祖籍是塞尔维亚。这5个人都患有肺结核病,这个巧合十分令人好奇。他们都是波斯尼亚青年会的成员,这是一个激进的爱国组织,与波斯尼亚青年会有联系并给予资助的是另一个极为秘密的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组织,该组织的正式名称是“统一或死亡会”(UnionorDeath),内部成员自称是“黑手会”。黑手会开始活动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但是奥匈帝国的情报部门却不知道它的存在。黑手会的目的就是要扩大塞尔维亚王国,当时的塞尔维亚王国毗邻波斯尼亚,虽说国土不大,但野心勃勃,黑手会希望把巴尔干半岛上的所有塞尔维亚人都团结起来。黑手会的最终目标是建立大塞尔维亚王国,而波斯尼亚将成为新王国的一部分。黑手会的成员准备用恐怖手段实现其最终目标。参加6月28日刺杀活动的成员,在边境另一边的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集合,带着炸弹和比利时左轮手枪,在斐迪南大公抵达萨拉热窝市之前就已经潜入该市埋伏起来。

对哈布斯堡家族成员来说,挑选6月28日访问波斯尼亚是愚蠢的。这一天是圣维特日(St。VitusDay),塞尔维亚人哀悼这个节日已经有500年的历史了。1389年6月28日,在中世纪鼎盛一时的塞尔维亚王国被奥斯曼帝国在科索沃战役中打败,战场就在布来克伯德的田野之中。塞尔维亚军队不仅被击败,而且被大规模地屠杀。不久之后,塞尔维亚王国不复存在。从此,塞尔维亚人成为土耳其征服者的臣民,也就是奴隶。1912年,土耳其人被赶出巴尔干半岛,塞尔维亚人报了科索沃之仇。然而,塞尔维亚人并没有忘记6月28日这一天,特别是此时还有许多塞尔维亚人仍然处于异族的统治之下。没有哪一天比6月28日的圣维特日更适合打击压迫者了——在土耳其人离开塞尔维亚人视野后,就意味着被打击的目标变成了哈布斯堡王朝。

从有人投掷炸弹开始算起,一直到车队抵达市政厅,斐迪南大公夫妇的轿车沿途又驶过了3个刺杀同伙,他们手中都有武器,但没有采取行动,其中两人在被捕后找出许多借口说明没有采取行动的理由。第三个人很可能是他们之中最诚实的一个,他说自己当时很害怕。

市长按标准举行欢迎仪式,他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讲稿一字不差地念,他宣布萨拉热窝市全体人民都非常尊敬斐迪南大公,并对他的来访感到高兴。他这么不加修改地念原稿,让人感到十分荒谬。此后,斐迪南大公宣布调整访问路线,他坚持要去医院看望一下刚被炸伤的人。这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传统,借以显示一下君主对臣民的爱护。斐迪南大公要求索菲留下,避免任何可能的危险。索菲拒绝了,她说要跟他待在一起。索菲的决定并不草率。早晨与斐迪南大公同坐在一辆敞篷轿车的波斯尼亚地方长官说他有信心萨拉热窝不会再有新危险。他说自己很了解塞族狂热分子,这些人的能力有限,每天只够发动一次刺杀行动。

车队再次出发。原先官方计划的路线还处于交通管制状态,车队领队司机忘记行驶路线已经改变,竟沿着原路线行进,目的地不是去医院,其他车辆则紧跟其后。车队又驶过一个潜伏的刺客,此人也没有采取行动。坐在斐迪南大公和索菲前面的波斯尼亚地方长官发现车队走错了路,命令司机停车。司机连忙刹车,换挡,准备回转。这也许将是一个流传千古的巧合,他停车回转的地点离加夫里若·普林西普(GavriloPrincip)只有不到5英尺(约1。5米)远。普林西普,19岁,是刺杀小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也是刺杀小组组长。普林西普拔出左轮枪,瞄准已经停下的轿车,开了两枪。

丈夫和妻子安详直立地坐在位子上。地方长官没有看出谁有受伤的迹象,认为他们没有受伤,对司机再次呼喊,告诉司机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