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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和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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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但无论我家的日子怎样糟糕,同龄孩子有的,我爸妈依然会尽力满足我的。我不是富家子弟,但我也有富家子弟的待遇。我是说,我也是我爸妈的独生子,我也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

我爸妈把我藏在心窝窝里。我爸妈合起来把穷和窘都承包了。

随着爸妈永不停歇、勤做苦扒地忙活,我家的日子越往后走,也就越来越过得像个正常百姓的日子了。

在我爸妈的生命历程中,既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又遭遇到文化大革命,好不容易盼到太平日子,又遇到下岗了。

“我就闹不明白我们这一代人是怎么啦?刚看到好日子来,偏又转个弯走没了……”我妈常和我爸叨唠着这一句。

我也闹不明白。我爸爸妈自个儿的年代都闹不明白,我能闹明白?闹那么明白干什么?还不是下了?!

我爸妈原来都是一个单位里的工人,后来单位效益不行要裁减一部分人员了。我爸和我妈双双下岗了。为此,下岗成了我爸和我妈这辈子永远的伤痛。

爸妈是八年前下的岗,也就是九十年代中期。一个悲伤的纪念年。我永远记得那具体的一年和具体的一日,但我不愿说出来。下岗还跟我爸妈不得已拣破烂为生孪生兄弟一般地联系在一起。

我爸妈也是以那样的生存方式而感到羞耻的。我也是。我家靠拣破烂过活的那一年,我爸妈和我倘若是在外面相遇了,一般是不肯对彼此做出相识的表情来的。爸妈在家里对我说:“科子,如果在外面不小心碰到了你爸妈,就只当是不认识的。如果爸妈不小心跟你打招呼说说话儿,你就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爸妈也不怪你。”

听着这话,我心里酸楚楚的。但我想我虽然也为爸妈这样的过活方式而总感到难为情,也害怕在同学或老师面前不小心遇上我爸我妈推一板车手拿一根带钩儿的长木棍的情景。但真要是避不开这样的见面的情景,我想我得豁出去:为证明我还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点良心吧!到底他们还是我爸我妈。皇帝老爷不也有穷亲戚么?呵呵,我就是这样想的。但我爸我妈一直不晓得我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即使晓得了,他们也不会给我表现的机会。

我爸我妈从来就不在我们的生活区内以拣破烂的形象出现。他俩怕在我的熟人面前出现比我还要紧张小心一百倍都不止。

那一年我正好上赶上初三中考,正是需要营养补充大脑和长个儿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同学个个都在进行“大补”,什么脑力宝、脑黄金、脑白金、记忆灵的,合起来吃比一天的饭还多。我并不稀罕这些,而况,班里的不少同学从上初二开始起就进入“大补”状态,可学习仍然一塌糊涂。可见,那些吃了能够叫白痴也正常、叫智商平平的人一举考研、叫有点智商的人十拿十稳的当上科学家的“补药”也不怎么奏效。不过是一些合法化的谎言;镶着金济花边儿的憧憬与自我欺骗。

再说转来,我们家在那阵子几乎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但我碗里每天还能见到些肉屑子和保证一天一个鸡蛋。我知道这是我爸妈天天酱油泡白饭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

我很伤心难过,我誓言一定要努力考上重点中学。

结果我考上了。我觉得我总算对得起我爸妈那阵子的酱油泡饭。

为了生活和我的学费,或者更确切的说,为了防止我今后步他们下岗、失业的后尘,我一向老实巴交的爸妈放下他们的不被人看重的或被人看作是一文一值的、但他们自个儿看得比什么都珍贵的自尊心。

从残酷的现实中他们终于认识到,自尊心是不能够当饭吃或兑换成我不断上扬的学费的。在耗尽家里所有的积蓄之后,他们不得不从事人见人鄙的拣破烂儿的下作活儿。

我上了中学以后,爸妈就匆忙收手不干那丢人的活儿了。他们在房里嘀咕过:“科子越来越大了,咱作爸妈的总不能让他为咱抬不起头来吧?!”

嘀咕后的第二天,爸妈用拣破烂攒下的钱买了一台冰柜。从此也就不再拣破烂了,而在我们生活区附近干起了卖冰棍汽水冰激凌的活儿。这比起捡破烂儿要体面许多。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后,爸妈又用卖冰棍汽水冰激凌攒下的钱在离我们家两站路的街面上租了个门面,专卖中低档成衣。

店里的生意不怎么样,不像八十年代初那么容易来“经济”,但只要节省点,负担起全家人的生活和我的学费基本上是不成问题。

总之,因为爸妈开了间成衣店,我们家也开始逐渐地远离贫困。

可以说,我是爸妈的一切,他们的命根子、希望、精神的支柱,生活的动力、安慰和他们放下自尊及放下一切而顽强生存下去的的理由。用爸妈的话说,日子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爸妈的所作所为也潜移默化地演变成我学习的动力。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这是我努力的结果。因而,爸妈把他们曾被“文化大革命”毁掉的上大学的梦寄托在我身上。从他们平时对我的教导或者不如说唠叨里,我知道他们寄托在我身上的不纯属是个梦。梦有破灭的时候。也就是说,他们给我建立的这个梦,是绝对不容许破灭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上大学?我一个理由也没有。一,家庭经济状况能够支付得起我的一切学费;二,我没有机会遇上爸妈所遇到的“文化大革命”;三,爸妈是将我健康的带入到这个世上来的……这就意味着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

我只得拼命学习。

我不好好学习首先对不起的不是自已,而是我的爸妈。

我无法忘掉爸妈在我中考那年里偷偷避开我的视线蹲在厨房里吃酱油泡饭的情景。

那情景是我永远的伤痛或者说是我奋发的最有力的动力。或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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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特懂事似的。人在遭遇窘境时,都特懂事儿。可是,当日子过好了,不知怎的,就不是那么一回子事儿了。小孩子这样,大人也是这样。

我从小并不知道北大和清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从爸妈和老师那儿知道了那地方为什么会是十二亿中国人的梦想。

在家里的时候,爸妈说:“所有考入清华和北大的人,都不会担心自已这辈子会碰到下岗。”

我憎恨下岗。所以每当爸妈用下岗来教育我的时候,我想,我不要让自已下岗。下岗于我就意味着酱油泡饭。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老师激|情万状地说:“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拥有别人没有的、最好的物质生活。想过好日子就得考北大和清华。没考上白大和清华就等于白考。”

那时候,我有时候常听到邻居家的张叔叔对他不满十岁的儿子说:“好儿子哟,听爸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长大了才能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还有一次,我到公园去玩儿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逗一个女人怀里的婴儿笑道:唉呀!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小子,长大准保能养得起几个‘二奶’……小子,可别像你叔这样没出息,连一个黄脸婆都养得有点吃力……”婴儿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也不推辞就快乐地收下这份“祝福”。

结果,我还是受爸妈不断灌输的影响多些。因为老师讲的“好日子”太抽象了,我没法摸清楚它好到什么样的程度——因为太好了。好得有些理想化了。我当时只希望每天能吃到烤鸭就很满足了。可老师的“好日子”里说烤鸭不算什么。我也没打算要“二奶”。一是觉得“二奶”不能当饭吃,而且还要我给她饭吃,这不是很不划算吗?二是,我当时已经有代星儿了,我只要她一个女孩做我的女朋友就够了。代星儿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是班长。我和代星儿住一个社区,我们常常一起上学放学。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时除了手牵手之外,其它什么也没做。

对于一个正处在发育期间的少年,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而且对异性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致和好奇心。老实说,我很想和代星儿做那个或想要看看她的身体。这愿望像一条冬眠的蛇,带着随时都要咬啮人的欲望与躁热。毫无疑问,我的心受到了代星儿日渐隆起的胸部的咬啮。每晚的梦里,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