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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和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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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2页)

一向口齿利落、口若悬河的妈妈,此时说话却是口是心非、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我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儿了。我是故意装得听不懂我妈在说什么。真正让我不懂的是,我妈一向不怎么在乎我爸的,这会儿怎么就这样地在乎起来了?

我感觉到我刚才冲我妈开玩笑时心里酸酸的,酸得可以泡好一满坛子的咸菜萝卜干出来。

我妈说,好吧,反正你也不小了。妈也不跟你含蓄了,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我怀疑你爸暗底下有新女人了。我妈叹息了一声后,又补充道:其实妈不是怀疑,妈是不轻易怀疑人的人。

这哪是补充说明呀,这整个的就是强调,就像哲学家往某个词儿上标上引号之内的符号,由此,哲学家符号里头的那个词儿不是着重强调,就是着重的肯定。

“怎么会呢?倘若是您有这事儿我倒还情愿相信。我爸那人长得那样的‘有个性’(我的意思是说我爸的长相不怎么好看,又没钱)”,谁会瞧中他呀?我最后又嘱咐道:“妈,您就别疑心爸了,也别跟自个儿过不去,胡思乱想。记住,这些话您千万别当着我爸的面儿说。谁听了谁都恼火。”

我不知道我妈是不是听到我的话了,反正她就只自顾自地唠叨和喋喋不休起来:“现在家里环境比从前好了几多倍了,咱家虽算不上有钱,但同我们原来单位的工人比不知强了多少倍了。就连我们原来的厂长到咱家玩时看了我们现在过的这样儿,都羡慕得不得了呢……可是,现在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那说的是‘有钱男人’。呵呵,我爸和你能算有钱人吗?你也说过,我家最多比一般工人家庭强一点。用旧时的标准来算,咱家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富农,顶多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农家’”。我安慰妈妈道。但我心里并不是就完全不信我妈的担忧。女人是敏感的,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又是灵验的。尤其在情感方面。

“嗯……我倒情愿不要什么证据”。我妈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你也大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爸虽然每天晚上都回家,但是,我和你爸有好一段日子都没有‘那个’了,所以……所以……科儿,你不会笑妈流氓吧?!”

我坏坏地笑了,说,不会不会,我懂。呵呵,妈怎么是流氓呢。妈不流氓哪会有我呢,是吧?!

我立刻听出我妈在电话那头哧地一声笑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懂得这么多的……”我妈的声调一路的往下坠,坠得就只剩下少女般的羞涩了。

我静静地,仿佛看到我妈的羞涩的模样儿了。

我妈扑哧扑哧地连笑了四五声儿,然后就突然收拢了。我仿佛看到了我妈脸上瞬息之间掠过的那一阵快乐。我把我妈逗乐了,但我心里并不愉快。

我妈的话虽没有引起我的恐慌,但现实生活中,我爸妈那个年代及那个年龄的人,也有四十多岁吧?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惹事生非的年龄。

我自认为我是个纯正的现代青年,骄傲地活在追求真爱、敢于去爱的年轻人。我主张合则聚,不合则散,我能够理解一切因为没有爱而分手和离婚的局面。时下离婚率节节攀升,有人怀疑这是文明和道德的倒退。我倒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这恰恰是一种进步。不是说现在有这样那样的“豆腐渣工程”之说吗?想想,从我爸妈往上走的年代里的人,有多少婚姻不是“豆腐渣”式的垒起来的?有多少人能够将日子和生活给区分开来的?

总归,说别人的话好说,到自个儿家里遇到这事儿,就是两种心境了。想的和做的并不是完全的统一。我面临我家出现这样的问题时,突然迷茫起来。

事隔不到一个月,我妈打电话来。我妈这次打电话跟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简直就是对我爸的一种控诉。说话的语气也不带哭腔,全然一副咬牙切齿,一副有了把柄、铁证如山的口气。

我相信,我妈说的可能是真的。店老板和店员搞上了的事儿,现如今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社会环境变了,兔子也学会了吃窝边儿草了。我自已不也同几个已婚女人睡过吗?我觉得我妈也太大惊小怪了。

我妈说我爸果真有女人让她逮个正着。我相信我妈这回是有证可依了,不是平白的臆造。我也相信我妈为这个证据付出了不少用心和努力。

我爸暗下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店里请的女帮工那芬。我尚未谋面的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我爸做那芬的父亲想毕也绰绰有余。

我妈说,那芬那臭表子肚子里还怀了野种。

我妈哭着一字一顿的说着,还是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恨到骨头里的语气。我不用问,就已经猜出那芬肚子里的野种是我爸爸的。那野种就是我未来的弟弟或妹妹。也就是说,我妈与我爸的婚姻已经走到了边缘了。到边缘地带的事儿都是无可挽回的,任何努力或反抗都不过是一种徒劳的垂死挣扎。

我想,依我妈那开朗地、喜欢张扬地、好强的个性,我家里肯定乱套了。那个叫那芬的女人,肯定更没什么好过的。我爸也是。

于是,我决定回一趟家,越快越好。

我整个人却变得恍惚起来,是呵,我回家能做什么呢?劝我爸妈重归旧好?揍一顿那芬那小女人?婚姻上的问题实在是人世间所有问题中最麻烦的事儿。它麻烦就麻烦在,不管是身处问题之中的人还是亲朋好友,都只能是做个局外人。谁都无能为力。

我回家是临时做的决定。这天早上,柳迎风刚走,我就起来了。事实上我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眼睛闭着,心是睁开着的。我翻来覆去的想着三个人:我爸,我妈和第三者插足的那芬。最后不知怎的,我又想到了那芬肚子里的、与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有那么一会儿我心头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兴奋与热望:要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孩子是个女孩儿该多好呵。

我甚至笑了。但我不清楚我是在梦里笑还是在梦外笑。

打电话到火车站去询北京到南京市的火车的时间。回答说:10:30。我起来时已经9:40了。我匆匆忙忙做了一翻准备,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最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