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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和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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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第2页)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又回到她的客厅。正对着茶几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复制的油彩画《镜前的维纳斯》。两年了,却还在。但我想不起这副画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外国人名儿一经翻译成了中国字后我总也记不好,一大串儿的,读起来又特咬口;就跟我始终说不好外国男女长得漂亮不漂亮一样。

我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镜前的维纳斯》。我对画的好感不如说是对色彩的光艳产生好感,我喜欢色彩远胜过喜欢声音。色彩比声音安全多了,至少不会制造出流言蜚语来。但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要交一个哑女作女友的,不过,将来若是要有一个哑女作妻子,我倒并不特别在意。男人讨个哑妻才真算是一种福气。我爸曾经这样唠叨过,我现在想起来,真替我妈悲哀难过,我爸或许早就不爱我妈了。至少不爱我妈开口说话。

但我爸说谎,最后还不是讨了个能说会道的女人过日子?!男人都爱说谎,这是被女人惯坏的,而不是被女人逼出来的。

我除了喜欢颜色带给我的视觉美之外,我还喜欢画面中的人物的形象美,比如人物的线条、神态、姿势等,总给人带来无限的美。诗意的想象的美。

“这一副委拉斯开兹的《镜前的维纳斯》很美,我一直都很喜欢。”章言定是看出我也对这幅画表示喜爱,于是便高兴地给我讲了一大堆关于委拉斯开兹的故事,滔滔不绝的讲。这是个知识丰富、思维清晰、思想敏感得使人敬畏的女人。纯粹的知识堆积起来的女人,却并不属于生活型的女人。看着章言,你难以想到她跟锅碗瓢盆儿和油盐酱醋有关联。她看上去那么整洁,干净。

说真的,我在对画家的生平、成长、及他们作品所属哪个流派等方面的知识是贫乏的,应当说算是个纯粹的门外汉。但出于礼貌,我先是耐着性子装得很认真的听,到后来我真的发现我在认真的听。她谈话的表情很丰富,但决不怀疑那是有意的夸张。她说话时喜爱伴随着手的不断舞动,不停地在我面前比划着什么。她的双眼睛挺有内涵的,有神,充满智慧,看着它就像它能说话似的。看着她的眼睛时,我突然觉得有种在哪儿见过似的熟悉的感觉。我一时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力容易出现了间歇性的停滞。也许等会儿或等上一两天,我就会偶然想起来的。我有这样的毛病。

总之,她说话很有感染力,能带你走进她的话题里,随着她的思维思考问题。但是,她说话过于果决,不怎么擅长使用女人的温柔。

讲了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她突然停止不说了。她说,不好意思,我只顾自已一个人讲了。

“您真有心,还给镶了相框呢。”我记得我和迎风从前住这儿时,《镜前的维纳斯》是没有镶上木框的。

“唔,我没舍得扔,又不想让它过快的破损。有一次散步偶然经过一家装表店,也就想到拿到装表屋里叫表匠给镶上一个木框”。她说。

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背对着《镜前的维纳斯》,默默地品尝着咖啡。章言的咖啡煮得真地道,香而浓,淡淡的甜中带着淡淡的苦。叫人喝了第一杯之后,是还会期待着喝第二杯、第三杯的。喝咖啡后我极容易失眠,但我愿意失眠似地,一杯又一杯的喝。

从陌生到熟悉,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四个星期以前,我和章言女士之间总象还隔着一堵墙。这是正常的。于章言来说,就越发的显得正常。我能感觉得到,章言已习惯同世界隔着点什么。

四个星期后,我们之间的陌生状态得到了明显地改善。我们不再聊些与彼此之间毫不相干的事儿了:比如社会下岗人员的生活现状;比如电视剧内容;比如伊拉克问题,比如环境卫生等等。这都是处在陌生状态下用来打发陌生局面的话题。无话找话。别人辽远而辽阔的疼痛与痛苦,谈论者怎样怀着一颗同情之心与激昂情绪去谈论,它们仍然还在受痛者的身心里。

我留在她的公寓里住下了。我住的是柳迎风曾住过的房间。那间房好像一直没人住过,但保持得很干净,我想,章言一定经常侍弄这里的卫生的。因为我用手指在床头柜的桌面的摸过后,手指上一点灰尘都没有粘染。卧房里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我试图努力想想,但仍然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变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床头柜时,突然想起那个有着漂亮女人照的相框。一个相框不算什么改变。只是我在看到章言打开衣柜门的时候的姿势觉得太像柳迎风才偶然想起来的。

我和章言渐渐熟起来,可以比较随便的谈关于各自的一些问题了。不过,只还是建立在问与答的基础之上。问的基本是现在的生活,答的也是与之相匹配的答案。交流还是停留在表面。当然,再往后些,我们能够成为好知心朋友的。我相信。

那天傍晚,夕阳无限好,玫瑰色的红,由窗外直铺到客厅里。我正在品尝着章言刚煮好的香浓的、总也喝不够的咖啡。一杯咖啡完毕后,我在再次看到她的眼睛时,突然想到《爱情这玩意儿》的作者。但又拿不准是不是书上的那个章言是不是就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相象的外貌,相同的名字实在太多,并不稀奇的。何况照片?何况是艺术照?!为了确切起见,我终于问道,您就是章言小姐么?我从帆布背包里找那本《爱情这玩意儿》的书,书在,因为没看完还带着。

她点点头,问,看完了?喜欢吗?

我说,挺喜欢的,故事新颖。然后我又问,您在小说的扉页上强调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真的么?

章言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我点点头。

与她不多的交谈之中,我很容易的、且真实地感受到,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向来都直筒子一样,直而生硬。同我以前在电话里听到的她的语气一模一样。

她的表情只有在说到自已感兴趣的话题时才丰富。其他很多时候,她是不苟言笑的,而且说话大多数都是生硬而直板,这跟她的小巧的模样儿给人的温柔之感形成反差。很鲜明,鲜明得就像是一种错觉。这是太自信,还是让丰富的知识给惯坏的?!

对于小说作者的作品,我们读者应予以理解。尽管明知道许多的小说作者都是将虚构的故事打上“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为了吸引更多的读者的好奇心。但是,对于读者来说,真实还是虚构与否,结果还要看作品的可读性才是顶重要的。当然,这只是结果,能引起人们注意的还是“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就象相亲一样,第一感觉是能起到一定的决定性的作用的。

“这的确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当然,虚构也是难免的。比如人物的名称、地点、环境等这样的小问题。”她看出我的怀疑,又特地重新说一遍,更象是带着强调性。

“你能接受么?”她问。

“关于您小说中的一群独身女人的生活么?”我毫不怀疑地认同《爱情这玩意儿》这本小说里的人物故事和主人公的生活方式。

“不!”她说,“另一种人的爱情。有点特殊的那些人的。我即将要完成的又一部作品。”她的手不但地比划着,一种知识女性典型的习惯性的动作。她尽量以她的这些动作使我能明白,却又尽量回避让我明白的太快。

“什么人的爱情?”我有些感兴趣了。

“比如,比如同性恋呀、变性人的爱情。”她认真地说。

“你小说中好象写有同性恋,我想,我站在作者您的角度上能够理解。当然,是受了您的好的故事的引导才做到理解的。您写这样的小说不就是为了寻求众多的读者理解么?”她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我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至于变性者的爱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能假设,倘若我身边有这样的爱情,我想,我中做不到象理解同性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