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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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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于京水叹口气道:“小兄弟,不是我胡说八道,你看这天,晚啦,马上黑啦……你要非去阿?不成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儿起早我让我那老小子开三轮送你。”

于鹏心里烦乱,也没多想,道:“于,于大爷,我真是着急,您要有方便车,能不能现在送我,我,我给钱。”

于京水没说啥,刚摆摆手,一个黑大个挤过来:“爹,你可真是的,刚才还给我拉生意,这会儿咋又想搅黄呢?我说那谁,你要真走,我送你,一口价,三十!”

于京水气得脑门通红,推了那个黑大个一把:“你懂个啥,就知道钱!”

于鹏听话音知道那黑大个是于京水的儿子,看到有车,他怎能放过:“三十就三十,现在能走不?”

于京水的儿子惯常拉三块两块的零活,满以为三十是个天价,能蒙点是点,没想到于鹏一口答应,顿时乐得开了花,拉住于鹏就向一边走,不远处停了台漆色斑驳的三轮车。

“哎,大忠子,你,你叫我说你啥好呢!”于京水拗不过儿子,气得直跺脚。

“得啦爹,别咋呼了,拉完这趟活,明儿我跟你喝酒。”大忠子拉开三轮车后斗门,于鹏钻进狭窄的空间,大忠子又帮忙把黑提包递进去,从外面销上了小门。

“大忠子,我跟你说,过四道岗的时候,有人叫你名字,可千万别应阿!”于京水声音里三分牵挂,却另有七分恐惧。

“知道啦,神神道道的。”大忠子满不在乎,扑通一声打着了火,三轮车冒出一股不良燃烧的蓝烟。

榆树钱镇昨天刚下过雨,本来就坑坑洼洼的道路行走更加艰难,三轮车像个快活的跳蚤,冒着蓝烟通通通一路颠过去,于鹏的脑袋时不时在棚顶当当地撞几下,疼得他直咧嘴,只好猫起腰作龙虾状,紧紧把黑提包报在怀中,生怕把骨灰盒颠散了。

三轮车的后斗四面漏风,玻璃却不怎么样,毛毛的,花花的,好像多年没擦的样子,于鹏在颠簸中看着窗外的风景也不断跳上跳下,天色更暗了,于鹏肚子一紧,骨碌碌连叫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有吃。抹末口袋,除了钱,什么吃的都没有,手滑过黑提包,突然觉得除了骨灰盒还有点别的东西,摸索着拉开侧面夹层,里面赫然是两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黄晓晓,一定是她。

于鹏心里有些暖,好吃懒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吴云平日是想不到这些的。

于鹏拧开矿泉水还没等喝,路上有个大土包把三轮颠得腾空起来,一口水全呛进鼻子里,他卡卡咳嗽起来,嘴里叨念着,不知道是骂土包,还是骂司机。三轮车不大,马达声却奇响,大忠子沉醉在征服土路的快感中,什么都没听见。

于京水说的四道岗于鹏是知道的,以前父亲和叔叔都提起过,从榆树钱镇到下角村一共要过五道岗,那四道岗是上角村的坟地所在,离路边不远。他父亲和叔叔儿时曾在那里玩耍,因为天晚迷路,被大人打灯笼找回去,一顿胖揍是难免的,所以这个地方对他们记忆尤深。

于鹏反复掂量于京水的话,不知他用意何在。车子拐过一个山洼,榆树钱镇就看不到了,上山的坡路三轮很吃力地突突着,这是头道岗。于鹏学聪明了,把矿泉水瓶子凑在嘴边,飞快喝了一口,然后旋上盖子,再吃口面包,如是往复,到三道岗的时候,面包吃光了,第一瓶水也被喝掉。肚子好歹被安顿下来,只是山中夜间很冷,三轮车斗毫无保温措施,不一会,冷意便从硬硬的座位传上来,于鹏不禁打几个寒颤。

突突,卡卡,哗啦!

车子一下慢了,大忠子骂了句什么,煞住车子。

“怎么了?”于鹏拉开前面小窗子问。

“掉链子啦,哈哈,玛的。”大忠子骂着俯下身去看车链子。

“要帮忙么?”

“没事儿,马上就妥!”大忠子在车下咯噔咯噔弄了一小阵,拍拍手钻出来,突突的发动车子,两人又上路,于鹏心下稍安,开始思考去下角村如何落脚的问题,毕竟离开太久了,那里的亲戚,差不多都是五服之外,五服之外不算亲么,找地方睡觉真成了问题,他有些后悔没听于京水老人的话,可已经走到这儿,回头是不可能的。

突突,卡卡,哗啦!

走了不到二百米,车链子又掉了,大忠子用更响亮的咒骂来招待他的钢铁伙计。

然后修车,上路,再坏,再修……如是往复,等他们折腾到四道岗,已经快到半夜十一点了。

于鹏想想从省城到朱城那个鬼怪之夜就不寒而栗,没心没肺的大忠子不知道他的心事,只是不断地修着,走着,骂着,再修,再走,再骂。

天上没有月光,但不算是阴天。有层穿不透的雾气挡在头顶,说厚不厚,说薄不薄,车走,{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它也走,车停,它也不动。大忠子起初没有注意,但不论他心多粗,毕竟不是傻子,老爹日常说的那些怪力乱神一股脑涌出来,把他冲得心神不宁,只盼一股油门冲过四道岗,可是车子不争气,刚冲到四道岗还不到四分之一,咔嚓,链子又掉了!

大忠子这次没骂,也没出声,宁在座位上好半天才下来,操起扳子默默地收拾车链条。

没有风,于鹏却感到车子四周有东西在流动,缓缓地,有时发散,有时聚敛,他不敢想,静静地等大忠子修车,等车子的再次启动。

这时,两个人都听到一声很清晰的呼唤,声音不大,似在很远,有如同在耳边:“于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