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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家传奇--漂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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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那天晚上越军袭击的是徐良所在的阵地下方的哨位,那个哨位警惕性很高,遭到夜袭后,就开始互相射击,守军请求增援。当时徐良所在的位置在被袭击阵地的左面上方,他和几个战士奉命前去支援。

他们正在向下方移动的时候,忽然右边上方哨位发生了又一次袭击。我的分析,越军可能是两股,准备同时袭击中国军队的上下两个哨位,但是协调不够好,没能同时打响;或者准备一支佯攻吸引注意力,一支袭击。无论怎样,因为下方已经打响,右侧上方哨位的中国哨兵神经高度紧张,在夜暗中发现了越军的行踪,因此他先发制人,迎着越军开火并报警,中国军队有工事掩护,熟悉地形,只要不被偷袭一般就不容易落入被动。因此,直到战斗结束,两个哨位都没有人伤亡。

徐良当时就卧倒在一道土坎后面,正在这时,他发现自己下方有几个黑影,那显然是越军!三个!这三个越军正在对上方右侧哨所开火。徐良讲述的时候加上了动作,描述那三个越军边射击边从卧姿转成猫腰的立姿,按照徐良的姿势,越军并不是把冲锋枪端在胸前开火,而是枪托放在右侧腰间射击,他们边打边退,看来是准备撤走了。但是他们正把自己的侧面全部暴露给了徐良。于是,徐良作了个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的持枪动作:我对着他们就开了火,扫射。他的动作不是转动冲锋枪扫射,而是手臂和枪支保持原姿态,身体整个的转动。

几乎随着子弹出膛,三个越军就全部倒下。

徐良马上跃起身来。

他说,我这儿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站起来的。为什么犯呢?他这段话让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就是想看看越南人长什么模样。”

学生们哗然。他赶紧解释:“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实话实说,我上老山前线,可是到这时候了我真还没见过越南人什么模样呢。所以我想看看,当时也有点儿太激动了。”

从对越作战的纪录中,我感到越军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本领,就是能够在发觉对方射击的同时非常快的做出反应,躲避的速度超过子弹的速度。因此,徐良认为自己已经把三个越南人全部打倒了。

事后证明,他的射击,击毙一敌,击伤一敌。负伤的敌兵因为顽抗被徐良的战友击毙。整个战斗我方无一阵亡,只有一人受伤──徐良。这时候就有战友喊:“徐良,卧倒!”

徐良说:就在这时候,越南人开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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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徐良的眼光忽然变得晦暗阴沉,他吸了一口气,双臂伸直握拳向内,用两个食指指向自己已经不再存在的那条腿,猛地收回来点下去,──就打在了我的这里。我的感觉,他的双手食指,就像是两只镐头一样“刨”下来。仿佛非如此,无法形容那枪弹射入身体的感觉。一时间,时间和空气仿佛凝固。

那一瞬间的徐良,忽然没有了那份洒脱和调侃。这一瞬间,他应该是忘记了自己是在讲台上,还是在老山。

徐良喝了一口水才接着往下说:哎呀,我中了这一枪可就不行了,站不住了。战友喊我徐良你怎么样?!我也不记得怎么回答的。我当时就是摸我的腿阿,整个没知觉了。那血,不是往外流,它那是往外喷!我用手拼命的掐住大腿根部,这时候就有战友扶住我,开始给我扎止血带──我自己腾不出手来阿。然后我就休克了。

徐良的说法和他后来的伤势是一致的。徐良重伤,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腿骨被打断,而是位于大腿上的股动脉被打断。前些年北京曾有一个案例,两个小学生打架,其中一个用铅笔刀朝对方腿上戳了一下,结果对方流血而死,就是因为刺中了股动脉。何况是挨上一枪呢?

当时战友用多条止血带勒住徐良大腿上部,止住了血流,避免他死亡,但是却同时因为时间过长,导致其下肢缺血坏死,不得不实施截肢。

按照徐良的回忆,他怎样到的后方自己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是十个战友轮番抬着他穿越封锁线。在最危险的地段,战友是几个人趴在担架下面,爬着把徐良送过火线的。

这里笔者补充自己的经历:兄弟我少年的时候有一次出车祸。我从医院送回家,出租车停在家门前不到一百米,我的班主任石英老师是足球运动员──这个人一介和海天可能都认识。那时候我才一百斤,他看看我不能走动,就说我抱你过去吧。结果,就这一百米路,石先生自己差点休克,把我放到家里床上,累的喘得不行。这就是受伤的人,他哪儿都不能动,叫什么?──死沉。

所以把徐良从火线上抢下来,绝对应该是一个极艰苦的过程。

部队对徐良非常重视,用直升飞机火速送到昆明。上级的命令是:徐良的命要保住,徐良的腿也要保住!

不过,徐良自己早就认为这条腿很难保住了。第一,他对这条腿一直没有感觉;第二,这条腿肿得比另一条粗三倍。军裤都是用刀子割开才能取下来,以后大夫又在他的腿上开了几条大口子,取出淤积的血块。

终于,徐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但不得不接受截肢的治疗。

但是,徐良对截肢没有说更多的,他说的是:我身体里的血,全都是我的战友的。──徐良输血一万两千毫升,把全身的血液都更换了还有余。这些所有的话,都是对学生一个问题的回答,没有人会打断他。

后来,有学生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以后中国和越南不再打仗了,你会不会后悔?徐良的回答显然是有所准备,但笔者依然钦佩他的说法:我不会后悔。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从军卫国,是我的梦想。作为一个军人来说,我投入战争,就是为了保卫和平!

掌声雷动。

肖骁霄说道:“梅子,在中国,一个大学生上战场,恐怕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我有两点无法理解,第一点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把大学生当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第二点就是,为什么穷苦百姓上战场是天经地义的,而大学生上战场就是典型,真是莫名其妙。”

“徐良是很坦率的,我得军功章,最主要因为我是大学生,是典型。应当说他看上去很可爱,没有那么复杂的政治心机,所以,典型不典型这个问题不是徐良的错,而是一个时代价值观的荒谬造成的。”刘梅的分析很老道。

“徐良战斗在在一个沉重的心里‘十字架’下,因为他毕竟是所谓的大学生,大学生仿佛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救世主’,什么时候他都要注意影响,所以他没有安逸于也没有接受上级领导给他特殊照顾,他必须上前线,他必须接受死亡的恐惧和威胁,史光柱不一样,他不是大学生,他是天然的地位卑下,他个人所处的地位远远低于徐良,但是他在战火和死亡中成长,他也在战火中升华。最后两人虽然殊途同归,但是,留给大众思索的东西,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肖骁霄试图分析两个英雄之间不同的心态成因,因为人生就是一种态度。而两人的态度,决定了两人的高度,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种分析。

“上帝给你关闭了一扇门,一定会同时给你开启一扇窗。”刘梅说道:“所以,无论是史光柱还是徐良,他们总归没有绝望,一个英雄的眼睛看不见了,另一个英雄平坦的路不能够顺利地走了,但是他们毕竟都是能够升华自己人生的人,继续用人世间最美好的歌声,来感染更多的民众蒙昧灰暗的心灵,这个价值的实现,恐怕还要给他们一枚更大的勋功章。”

“但是,”肖骁霄有点恨恨地说道:“有些民众对徐良是很不公平的。他们以讹传讹在诋毁一个英雄人物,前辈们说的很好,一个有了英雄不知道去拥护英雄民族,一定是一个堕落的民族,也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乌合之众一般的群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