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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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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转告张大人,在下已动身回杭州,多谢他这些时日的照顾。

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开始下雪。

那天,是霖的头七。

回到杭州的几天,总也睡不好。

一闭上眼睛便发觉自己身在崆峒派的大殿前,再睁开眼的时候又发觉自己在远赴江陵的船舱中……

好久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苍凉、无力和怅惘,纠缠在两双眼睛凝视下的梦中,怎样都无法醒来。

后来每年的清明,我都会在霖曾经坐过的那张桌子上摆上三杯温热的杜康,自己喝掉一杯,将另外两杯沥到地上,看着地上的酒痕一点点干掉,然后想起霖酒醉时说过的话: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无恨,月常圆。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铃(一)

梅雨季节一过,才渐渐感到一丝淡淡的凉意。

南方的秋向来不及北方的,清淡得几乎快要品不出味道,草木凋谢的尤其缓慢,又多雨而少风,天不蓝草不绿的岁月,就这样潮湿暧昧地胶着在夏冬之间。

看不见雁荡轻行、枯叶落蕊,亦听不到飒风寒蝉、秋虫凄唱的秋天,耳目都濡染在市井繁华、熙熙攘攘的红尘俗世中,不由得让人自失起来。

疏离了山水田园,又淡漠了春秋时令,继而生活也变得轻飘飘的没了分量。

内堂早就客满为患。

站在柜台前,望着端茶跑菜、点菜结账、里里外外跑进跑出的杜凯和另外几位学徒的小厮,心中忽然感到有些酸涩。

正是晌午用膳的时候,内堂轰乱嘈杂,蜂巢一般的声音。

手指在算盘上下翻飞,已经核算好账目的菜单从手下一张张翻过,然后小二便将核好的账单交与客人。

客人多是市井小民,大抵都是给些碎银和现钱。

偶尔有在二楼雅间饮宴亲朋的大户人家,结账时才付钱庄的汇票。

而那些老主顾,又是将账赊记在账本中。

所有的这些账目,一码是一码,不能混杂,更不能记错。

琐碎的菜价看到眼花,拨着算盘的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忽然怀念起以前一剑一行囊,无牵无挂,浪迹天涯的日子。

仔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转而自嘲起来:人大抵都是这样子,在面对失去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怀恋。

那时生死一线或风餐露宿都是经常。

独自漂泊异乡,上无遮阳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日子也早就习惯。

唯独不能忍受的,便是饥饿。

从脾胃最先烧起来的衰渴 ,进而转作从心底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透出的无力和虚弱,由内而外潜移默化地逐渐摧毁你原本坚强的意志。

那种煎熬不同于任何伤痛,并非想象中那样刻骨铭心,就像某种慢性的毒药,在血脉中一点点积累到致命的剂量,然后不可遏止地爆发,铺天盖地。

从腑脏最先开始,继而逐渐侵蚀掉整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