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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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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回大掌柜,小的落魄前曾在天然居任前堂从事。因小的心算甚快,也曾做过管账的差事。小的有过耳不忘之功,但凡客人点过的菜肴,哪桌哪位定了然于心。接待过的客人如若结账,不用看单,亦不用算盘,张口便可道出,分毫不差。客人皆唤咱铁算子儿。小的伺候过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藩严大人纳第六房妾的酒宴。

我将面前二人又细细打量一番,心中不禁暗暗惊叹,乞丐中也有这般的人物。

那小店就有劳二位小哥给帮衬一把了。

叫来杜凯,把事情交待一下。然后吩咐他将那两兄弟从后门带进店里,洗把脸换身齐整的衣服后便领进前堂伺候客人。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我转身走进店中伸手从柜台里又捧出一大坛窖封三年的女儿红,转身走出客栈。

长老请带路。我说。

出了客栈在沿着大路一直向北,便可以看见耀挂着群星和明月的苍穹下,低矮的南屏山好像一只蜷伏着的大熊横亘绵延到南湖的西岸。

路旁的树林仍旧是郁郁的景象,只是比起盛夏那份葱茏茂盛已经略显残缺。

抬眼远眺,可以看到月色下雷峰塔尖尖的宝顶。

有书生模样的一大群人迎面过来,大声哼唱着吟咏月亮的歌谣,迈着微微凌乱的醉步,手中的纸扇被摇得啪啪作响。

谈笑间,有人偶诵出“云破月,竹弄影,菊翩翩。月中桂子,洒落点点向人间”的词句,那群纶巾皂袍的儒生先是一愣进而又爆发出一片大笑。

岸边杨柳依依,仍有好些其他的路人,三两一群,或者一家大小,轻声叫闹着说要去看三坛映月抑或到酒楼吃酒。

拎着坛酒跟着前面的老者,一路向北,只是走。

夜风微凉,吹皱思绪,将所有的往事都翻涌上来,有如烟云一般,聚拢,然后消散。

心中仍然是戚戚淡淡,没有什么喜悦,亦不怀有太多的感伤,那感觉,真个就应了当年为一个女子客居京城时,听一位故人喝多的时候所吟诵的诗句: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也难如钩,也难圆。

呵呵……

走了大约有十里,爬上山口,穿过一层不疏不密的树林,步上山腰,周围的一切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不仅仅是视野,就连心境也都这般。

到处都可以看到乞丐模样的人,三五成群,并没有什么秩序,却都乐在其中。

注意到打山下上来的我这陌生的面孔,或打声招呼,或相视一笑,不需太多的言语,只是一刹那眼神的碰触,便理所当然的熟稔起来。

清秋的温凉和淡淡萧索开始变得温暖和躁动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有种回家和约见旧友的急迫。

年长的老乞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童围在树墩旁,逗弄破碎瓦罐中的秋虫。

火堆的一侧,有人借着光斗棋,你来我往杀地天昏地暗,棋子落下的时候磕出很大的响声。烈焰熊熊,月辉熠熠,周围有一大群人似懂非懂地围看,只是抻着脖子,端看说笑,指指点点,亦有观棋人自己的欢乐。

破旧的月老庙早就没有什么大门,借着门口红色灯笼闪烁的烛火可以看到里面斑驳残破的神像。

门口有两堆熊熊的篝火,上面架烤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有几人专注地看着火堆以及上面的食物,时而。

几个孩子绕着火堆疯跑,咯咯地笑,照看火堆的大人边是追赶边是大声斥责,把他们哄到离火稍微远的地方。

……

山腰平地的一座小破庙、两堆篝火、怡然自乐的黄发垂髫……

不见主、不见客、不见座、不见席、不见宴……

不过数十亩的方圆,加起来不过数十的人众,我有些愕然,莫不成这就是那叫罗真的丐帮长老口中提到的丐帮大会?

想起刚才罗长老煞有介事地邀我参加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敢问帮主何在?我托着酒坛,在庙门口前靠近篝火的空地站定,向走在前面的长老问道。

掌柜爷这里稍等,容在下通报一声。罗真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迎上来的乞丐,转身作别处去了。

庙前的聚集的人要较他处少很多,地上没有座位,只有十几个破旧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