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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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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页)

用管。”

这些话就像一个巴掌打在衣食父母的脸上。荣耀的光环让我们目光浅薄,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明白事理,我们用自己的法则去度量别人的思想,得到的只能是难堪。我们忘了,她们身份显贵,更娇生惯养。

毓敏秀解释说:“师傅生前告诫过我,做戏如做人,戏品如人品,我一直都当是我做人和做戏的宗旨,希望几位姐姐明白。”她谦卑地鞠了一个躬,就像对待她亲生的父母一样。

马夫人解了这难堪的场面,“嗯,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下次就不会了。这样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罗通,正直不阿,你们说,是吗?”

她们笑着应和她,就像应付一场牌局一样游刃有余。然而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就像从天而降的宠爱一样,因为建立虚无缥缈的罗通身上,所以失去就可以因为她是毓敏秀。任何企图挽留都只是体现了我们的无能为力。

明叔拿走了那些赏赐的钱。这些钱他会入账,做为戏班的经费。她们走后,毓敏秀摊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脖子后仰着,解开了腰带之后久久都没动一下。疲惫的神情让人心疼,但有些东西又实实在在地回到了我的怀抱。我如此怡然自得地与她的困境呆在一起。

我走过去,帮她解衣服。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近了。搬到宜兰后,她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除了舞台上的莺莺燕燕,我连和她单独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是我,又闭上了。

“是你啊,阿凤。”她这样说。

“嗯,我看你累了,就帮你。”我说。

“嗯。”她含糊地应一声,把胳膊伸开了一些,方便我解开里衣的纽扣。

“这样下去戏班早晚都会被其他戏班挤垮的,他们根基深,想赢过他们,稳固在观众心中的地位,只能排练新戏了。但是……”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试着改了很多,但没有想到更合理更吸引人的剧情。我接触歌仔戏的时间比你们谁都短,打打跳跳我还勉强练得来,改戏?《界牌关》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又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眉头紧紧锁着。我想要抚平眉间川字的手突然被一种称作愧疚的蛇咬了一口,毒液从指尖流到我的心脏,让我的怡然自得变成了心虚。

“既然自己不会,为什么没有想过让别人来写呢?”我说。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抓着我的手按在胸口上,“有才华的人那么多,我们出钱,找个文笔好有知识的人来写,不行吗?”

她蹭地站起来,几乎把我挤倒在身后的梳妆台上。她紧紧地贴合着我,因激动而变得急促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对啊,我怎么从来没想过找一个人回来写戏呢?”她激动地捏住我的肩膀,“阿凤,谢谢你,谢谢你!”她抱住我,又放开,反复地说谢谢你。没等我说不客气,她就匆忙扒掉身上的戏服,说:“我去和明叔商量一下。”

她就这样别下了我。我愣愣的,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黯淡的光影里也没有惊醒过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成全了她,还是个愚蠢的织娘,为别人缝了新嫁衣裳。

☆、第 40 章

几日之后,毓敏秀在报纸上登出了民乐社招聘编剧的公告。开始时只有一些资质平庸的半桶水来应聘,吹嘘自己是编故事的高手,现场即兴而来,却都是胡编乱造,内容肤浅夸张,入不了毓敏秀的眼。这个方法几乎就要宣告失败。一个星期之后,一个男人拿着报纸来应聘了,他就是我们后来的编剧,闫振南。那是一个很有才华很傲慢的男人,他要求单独见毓敏秀,具体的谈话我不得而知。他停留的时间很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毓敏秀关在房里大半天,黄昏时分召集我们召开紧急会议。

她说:“这个来应聘的人叫闫振南,他把他创作的剧本带来了。”她扬了扬手边一沓厚厚的稿纸,“就是这个。他说我们看过剧本之后若是觉得满意,大可以加以排练,酬金他收取演出收入的百分之五。若是结果令他满意的话,以后还会再为我们创作剧本。”

这个提议标新立异,但这不是丁建业的关键。丁建业不屑地嗤之以鼻,“这男人好自负。”

毓敏秀扫了他一眼,“但凡有点本事的男人都有点自负,文人更是脾气怪异。不过剧本我粗略看过了,我觉得还不错。”她将剧本递给丁建业,接着说道:“百分之五的酬金我也大致想过了。虽然从没有过这种先例,而且戏班租用场地、购置道具等等都需要大量经费,但我觉得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一来可以说他不花我们戏班一分一毫,自行创作;二来好剧本千金难求,若他真的能创作出观众喜爱的剧本,这点酬劳也不算过分。明叔,你觉得呢?”

在我们大家心目中,能得到毓敏秀赞赏的剧本自然不会低劣到不能忍受。明叔是掌管戏班财务的人,酬劳的问题还得征询他的意见。

“乍一听来好像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如你先给大家简要介绍一下故事梗概吧。”明叔说。

“大家先了解一下也好。”她说,“这个故事叫做《梨花颂》,是讲一个名为殷梨花的女子反对封建礼教的束缚,勇敢追求爱情,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多数女人都是盲婚哑嫁,幸福在媒妁之言之中靠运气。爱情两字也许一辈子都不曾听说过,更不要说亲身感受过了。一直到这个世纪四五十年代,都是这样。但到现代社会女权主义渐渐深入女性的思想,自由恋爱以及享受爱情的甜蜜成为多数女人一种不可企及的迟到的幸福。人们努力地想要掌握未来就是因为想要改变过去的既成事实。因为遗憾之深,所以想要弥补的想法就更强烈,相信一定能引起很多女性观众的共鸣。”

“有别于大多传统歌仔戏称颂男人的忠孝仁义,这个故事的着笔点新颖别致,而且不同于《白蛇传》,不再依托于神话故事,更真实化,更触动人心。我个人觉得未尝不可一试。”她停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子上,殷切地看着大家。她跃跃欲试的表情和大加赞赏的言辞,几乎已经不容拒绝。

“主题听来倒是有别于其他的歌仔戏。”明叔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