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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絮尔·弥罗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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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看上了,我却不愿意儿子娶她;就是这么回事。”

“古鄙全告诉我了,米诺雷先生。”

大家静默了一会,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非常紧张:三个人你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你。泽莉看见高个子丈夫的大胖睑抽搐了一下。

萨维尼安接着说:“尽管你们是些虫蚁,我还是要彰明昭著的报复的,而且我有我的办法。弥罗埃小姐所受的侮辱,我不跟你这个六十七岁的人算账,我找你的儿子算账。只要小米诺雷先生踏进奈穆尔镇,我就找他决斗;他非和我交手不可,他也不会退缩的!要不然他就丢尽睑面,到处见不得人!倘若他不到奈穆尔来,我会上枫丹白露去!他躲不了的。你想丧尽廉耻,把一个孤苦冷仃的女孩子损害了名誉,就此算了吗?”

米诺雷道:“古鄙的诬蔑可不……不是……”

“要不要我叫你两人对质?”萨维尼安打断了他的话,“告诉你,别把事情张扬出去!只让你,我,古鄙三个人知道;还是这样的好,一切等上帝在我们决斗的时候解决。我向你儿子挑战,还抬高了他的身分呢。”

“没这么容易!”泽莉叫道,“嘿!你以为我肯让但羡来跟你,跟一个当过水手,靠击剑打枪吃饭的人决斗吗?你要是和米诺雷过不去,米诺雷在这里,你找米诺雷决斗就是了!可是我的儿子,你也承认他是不相干的,怎么要找他的麻烦?……别忙,还有我呢,我要你先试试老娘的手段!嗨,米诺雷,你老是这样发呆吗?你明明在自己家里,倒让人家在你老婆面前连帽子也不脱!我的小少爷,你先替我开步走!区区烧炭匠,在家也要当主人。我不懂你说了一大堆废话是什么意思;趁早替我走出去;要是敢碰一碰但羡来,我一定来找你,找你跟你那个侵丫头于絮尔。”

接着她一个劲儿打铃叫佣人。

萨维尼安不在乎泽莉的叫嚷,临走又重复一句:“别忘了我告诉你们的话!”这句话好比在米诺雷夫妇的头顶上挂了一把剑。

“嗨!米诺雷,”泽莉和她丈夫说,“你倒解释给我听听!一个年轻人,不会无事端端闯进一个布尔乔亚家里,唏哩哗啦的乱嚷,要跟人家的儿子拼命的。”

“那是混账的古鄙捣蛋;我许过他一个愿,他要是帮我廉价买进了鲁弗尔,我就出钱帮他当公证人。事后我给他一成佣金,出了一张两万法郎的约期票,他准是嫌少了。”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组织半夜音乐会,干许多下流事儿,侮辱于絮尔呢?”

“他要娶她做老婆。”

“他?娶一个不名一文的姑娘?算啦罢!哼,米诺雷,你跟我胡扯!凭你这么蠢,就没本领叫人相信你的胡扯,小于!其中必有缘故,非要你说出来不可。”

“没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什么?我可知道你是骗我;咱们走着瞧罢!”

“别跟我闹,好不好?”

“我教古鄙那个黑心电出场,你会沾了便宜才怪!”

“随你,你要怎办就怎办罢。”

“当然我要怎办就怎办!第一我不许人家碰但羡来;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哼,我拼着上断头台,什么都作得出。啊!但羡来!……怎么,你还是这样不死不活吗?”

米诺雷和他女人这样的开始一吵架,自然精神上会有无数的烦恼。这一下,那笨贼才发觉自己内心的斗争和跟于絮尔的斗争,因为做错了事而规模扩大了;又添上一个可怕的敌人,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下一天,他出去找古鄙想用金钱把他收买过来,看见各处墙上都写着:米诺雷是贼!遇到的人都向他表示同情,问他这匿名揭帖是谁写的;因为他一向没有头脑,所以众人听他支吾其辞,倒也原谅他的。一般蠢汉依靠他们的弱点,总比聪明人依靠他们的才气沾到更多便宜。一个大人物和命运挣扎,大家是袖手旁观的;快要破产的杂货商却有人争着垫本。你道为什么?因为你庇护一个傻瓜,你会觉得自己了不起;只能和一个天才并肩,你就会不高兴。假定一个聪明人象米诺雷那样神色慌张,答非所问,那就完了。各处墙上那几个泄愤的字,虽然被泽莉带着仆役抹掉了,但始终印在米诺雷的良心上。古鄙前天晚上已经和书办谈妥条件,临时却厚着睑推翻了。

“亲爱的勒克尔,你瞧,我尽有力量盘下迪奥尼斯的事务所,也有力量帮你把事务所让给别人。你那份契约作废了罢,至多不过损失两张官契。哪,我赔你七十生丁。”

勒克尔怕古鄙怕得厉害,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奈穆尔镇上不久都知道,米诺雷向迪奥尼斯作了保,帮古鄙受盘事务所。未来的公证人写信给萨维尼安,把自己所说的关于米诺雷的话否认了,又说公证人的职位不允许他和人决斗,最高法院有此规定,而他又是守法的人。同时他要对方从今以后待他客客气气,因为他踢蹴的本领十分高强,…萨维尼安倘若胆敢挑战,他保证踢断萨维尼安的腿。

奈穆尔墙上的红字不再出现了。但米诺雷夫妇之间的争吵并没停止。萨维尼安沉着睑,一声不响。出了这些事以后十天,玛森家的大小姐和未来公证人的亲事,已经在到处传扬了。女的相貌奇丑,有八万法郎陪嫁;男的身体畸形,有一个事务所;大概这门亲事会成功的,而且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有一次,古鄙半夜里从玛森家出来,两个陌生人把他当街揪住,用棍子打了一顿,逃掉了。古鄙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当时有个老婆子从窗洞里望了望,认得是古鄙,古鄙却始终否认。

治安法官把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推敲了一番,看出古鄙对米诺雷有着莫名其妙的势力,决意要找出它的原因来。

尽管小镇上的舆论承认于絮尔的清白毫无问题,于絮尔的健康仍是恢复得很慢。在身体虚脱而心灵与智慧非常活跃的情形之下,好些怪事都在她身上出现;怪事的后果十分严重,它的性质也值得科学界研究,假如把这些事交给科学界的话。波唐杜埃太太来过以后十天,于絮尔得了一个梦,梦的内容和经过情形,性质都跟阴魂出现一样。

于絮尔梦见她的干爹,故世的米诺雷医生,向她招手;她穿好了衣服,在黑暗中跟着走,一径走进布尔乔亚街的屋子,屋内一切都和干爹死的那天一样。老人身上的衣服也是他故世前一天穿的;睑色白白的,行动没有一点儿声响,可是他说的话,于絮尔完全能听到,虽则声音很轻,象远处传来的回声。老医生把干女儿直带到中国书房,叫她揭起布勒小木器上的白石面子,那是她在干爹死的那天揭过的…;但干爹要她拿的信,这一回的确压在白石底下。她拆开信来念了,把那份给萨维尼安的遗嘱也念了。

于絮尔事后和神甫说:“上面写的字儿都是明晃晃的,笔划象太阳的光线一般,刺得我眼睛都痛了。”

她望着干爹表示感谢,看见干爹没血色的嘴唇边上挂着一副慈祥的笑容。接着,他用很轻可是很清楚的声音,叫于絮尔看米诺雷怎样在过道中偷听,怎样撬锁,怎样取那包文件。然后老人伸出右手抓着干女儿,拖她跟着米诺雷到车行去。于絮尔穿过市镇,走进车行从前泽莉住的房间;到了那儿,老医生又教她看米诺雷拆开信来看了,烧了。

于絮尔说:“米诺雷直用到第三根火绒才点着火,把文件烧了,用壁炉里的灰盖起来。然后,干爹把我带回家,看见米诺雷勒弗罗先生溜进藏书室,在《法学总汇》第三朋内拿了三张公债,每张利息一万二;还有平时用剩的钞票,他也拿了。干爹和我说:——最近跟你捣乱,把你送到坟墓旁边的,就是他;可是上帝的意思要你幸福。你还不会死呢,一定会嫁给萨维尼安的!倘若你爱我,爱萨维尼安,你就应当向我侄子讨回你的财产。你得发誓,一定要这么办!”

于絮尔连气都透不过来,看见干爹的阴魂象救世主显容一样放着金光,精神上更受不住,所以干爹要求什么,她就答应什么,但求恶梦快快停止。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站在卧室中央,面对着干爹的肖像,那是她害病以后拿到楼上来的。她重新上床,大大骚动了一阵,方始睡着;早上醒来,她完全记得这个古怪的梦境,可是不敢告诉人。凭她卓越的见识和猖介的性情,她觉得做了一个以经济利益为因果的梦,自己的品格未免有问题;认为那准是布吉瓦勒在她睡觉以前常常和她讲的话引起的,说什么干爹对她必有赠与,她做奶妈的绝对相信这一点等等。但同样的梦又来了一次,情形更严重,使于絮尔觉得分外可怕。第二次梦里,干爹把冰冷的手放在她肩膀上,给她一种剧烈的痛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还说:“死人的话非听不可!”声音象是从坟墓中出来的。

于絮尔又补上一句:“他那双望上翻的凹进去的眼睛,还流着泪呢。”

第三次,阴魂拉着她的长辫子,叫她看米诺雷和古鄙两人谈话,听见米诺雷答应送古鄙钱,只要他能把于絮尔带往桑斯。经过了这一下,于絮尔决意把三场梦都告诉夏勃隆神甫。

有天晚上她问:“神甫,你可相信死人会显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