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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老糊涂,让我替二位引见。”裘老爷颤颤让开,让人能看到主位上的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下首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卫琼玉见那对中年夫妻面相贵气。男的灰白髯,一双目威严亦带亲切。女的姿态雍容不俗,穿戴不奢却极有品位,眼里有笑,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年轻男子一身书生青袍,风度儒雅翩翩,目光正直不斜。
“这两位是洛州刺史唐蜀唐大人和他的夫人李氏,也是三娘的干爹干娘。”因此裘老爷才坐次位。
他又指着年轻男子,对卫琼玉说,“这是我的远房侄子,辈分上是三娘的堂哥,裘新。”
卫琼玉和萧二郎一一见了礼。
“其实该由我亲自送亲,只是亲家姨夫人也知道我的身体。我夫人要照顾我和家里一大堆的事,也是分不开身。本已决定由三娘的两个弟弟送,谁知这节骨眼上,惠州的米盐铺子出大岔子,兄弟俩连夜赶去了。”裘老爷显得莫可奈何。他知道这事时,人都走了。
“亲家老爷的意思是——”卫琼玉并不知道裘府近日发生的事,以为是张氏不喜欢三娘,因此刁难。
“我夫妻认三娘当干女儿,平时只得她孝顺,却不曾为这个女儿做过什么。适逢三娘大喜,和夫君商量后,我愿当娘亲送三娘出嫁,不知亲家姨夫人可同意?”唐夫人一开口,就让人感觉是知书达理的好出身,“恰好我娘家也在上都,就当回趟娘家。”
“亲家姨夫人,我一向视三娘为亲妹,请允我代四弟五弟送她入上都。”裘新作晚辈深揖,也是个懂礼的好青年。
走了两个不真心的,却来了两个很真心的,且身份地位学识都在裘四裘五之上,作为送嫁人,将裘三娘的面子做足了十分。
卫琼玉怎会不答应。要说裘家换送嫁的人,根本无须同她商量,却特意请了她来。这么尊重她,她心里很高兴。
裘老爷眉开眼笑,叫墨紫去园子里接三娘出来。
墨紫感慨,这回真要走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96章 调包嫁妆(一)
第96章 调包嫁妆(一)
墨紫近来最喜欢的动作,就是靠着车辕。
马车是这个时代最普及的交通工具,坐上它,就意味着离开令人窒息的内宅,离开一堆无所事事,对明争暗斗乐此不疲的女人们。
且不说坚强如裘三娘,给裘老爷行女儿出嫁的拜礼时,在大红盖巾下哭得稀里哗啦;且不说白荷和她干娘也是泪涟涟,叹不知何年何月才相见;且不说张氏带着女儿们面上难舍,却各揣心思,以至于言不由衷,词不达意;且不说早被张氏遣出门的裘四裘五,他们两个媳妇,四奶奶胭脂抹红,仍让眼尖的墨紫看出敷粉下的巴掌印,五奶奶对白荷横眉冷对,一副巴不得早走早好的脸色。因为,说细了太费工夫,也已经了无趣味。
总之,当裘三娘拎着燕子穿云的红嫁衣弯身入轿的那瞬间开始,她就是萧家人了。而裘府的一切,将同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墨紫,上车了。”绿菊拽拽她,自己先钻进车里。
她们俩还是二等丫头,能不能升一等,要到敬王府比照了规矩才知道。绿菊倒是挺想的。一等丫头比二等丫头月钱拿得多,而且还能使唤丫头仆妇,跟着主子到处走。墨紫认为,一等二等都是丫环,本质没区别。伴君如伴虎,同样适用于小姐和大丫环的关系。跟得越近,越容易在小姐倒霉的时候,被推出去挡晦气。而且,裘三娘需要她在外走动,也不太愿意让她惹人注目。
因为要走远路,车身大得可以躺人,不过,她们的车里有一半地方放了裘三娘的嫁妆箱。裘三娘出嫁,除了送嫁的刺史夫人和叫裘新的堂哥所带的丫环书童,她就只有四个丫头和八十抬嫁妆。张氏想安插心腹进来,让裘三娘明嘲暗讽了一番,气得再也不提,正好又成了不给庄子铺子的借口。
墨紫进到车内,就看到绿菊在那儿敲箱子,不由失笑,“你干什么呢?”
“你听。”绿菊噘着嘴,“这声真是空空空的,太太不会给咱们姑娘空箱子吧?”
“空箱子倒不会,多半不值钱又装不满就是了。”嫁妆箱是要打开了给婆家看的,空箱子这么幼稚的报复手段,张氏还不会那么蠢来用,好歹做个样子。
“咱们姑娘也太好欺负了,一声都不吭。”绿菊和白荷是裘三娘在家里的好帮手,虽然她们知道裘三娘外面有营生,也就了解个大概。具体到收支和经营,完全两眼一抹黑。
墨紫拉还想继续敲下去的绿菊坐到软垫上,“行了,咱姑娘在府里不吭声,出了这个大门,就都是她自己做主了。你呀,少瞎操心。”
“我不能少操心。我是姑娘的丫头,当然要为她多着想了。”绿菊坦率的可爱,“墨紫你还没让姑娘买回来的前两年,我就开始为姑娘绣嫁妆,用的都是姑娘从各地带回来的稀罕物,好比象牙珠,玛瑙石,金香丝这些。四奶奶拿了嫁妆单子给姑娘看,她走了以后,我问过姑娘,上面有没有我准备的东西,姑娘笑完跟我竖三根手指头,说八十抬了不起值当个三千两银子。我怎么想也不对,单那些材料就值上万两了。太太对姑娘那么势利,说不定就把好东西都调了包,以次充好。这会子敲过箱子才知道,原来装都没装满。姑娘是嫁进王府,又不是平民老百姓家里,三千两的嫁妆会惹人笑话的。我但想到这个,心里就火烧火燎。要不是姑娘的大喜日子,我真想把箱子一个个打开看过,若太太真私下扣了,我就……我就……”
墨紫听她激昂陈词,笑嘻嘻问,“你就怎的?”
“我就问太太要回来。”绿菊平时胆子很小,如今捏拳梗脖,好似要去跟谁拼命。
虽然以现代人来看是悲哀的奴性,可换个角度,也是主仆之间的一种感情。墨紫自打与这几个丫头相处融洽后,正慢慢理解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是女儿家,若不团结起来,如何生存下去呢?
墨紫本来想继续跟绿菊玩笑下去,见她大义凛然起来,怕万一她真跑去跟张氏要,就不好再逗,“绿菊,别小瞧咱们姑娘。你给她准备的嫁妆,她舍不得交出去给太太的。”即便不看绿菊花得工夫,也会看价值上万两材料的份上,利字当头的裘三娘绝对已经自己打包好了。
“可我也没看姑娘有什么行李,那可是好几大箱。每回我交给姑娘,她就说放起来的。”绿菊此时还不知道裘三娘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