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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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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歉,我说不接受,恨死他了!现在同学们聚会时还总是提起那件事来调侃我,呵呵,我说还是不原谅!马托斯的 Project 1 非常特别,是讲一匹白马和一个小男孩的故事,片头整得十分气派,跟真的似的,做工考究,技术一流,我绝不相信是短短几周做出来的。他的作品放完后,教授学生问尖刻的问题,评价太平淡之类的。突然,马托斯大吼一声,目眦尽裂,大家霎时安静下来,连小声咳嗽一声都听得见。马托斯跨到麦克风前,恶狠狠地说:“你们这群该死的笨蛋,知道那白马是什么吗?那是我的生殖器!”全场“轰”地一声,教授二话没说,给了他个 B 。

第五个:忘了名字,是个脸色煞白神经质的瘦小男生,他站起来刚要说话,五六个人也跟着站起来,举起牌子冲着他示威,大叫不许放他的作品,放映间顿时乱成一团。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学 生的作品内容是讲在美墨边境一个什么地方,有专门人畜*的,他真实地记录下来了。吵来吵去,作品最终没放,我也没看见人畜怎么交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玛丽与我(9)

可想而知,第一个期末考试让我有多么地震动。那天,尽管有些美国学生的作品浅薄幼稚,粗躁乱来,但是自然真实,令我心潮激荡,亲身体会到了一种思想的自由。现在我在万维看到很多的争论,网友们能无顾忌地随便说话,甚至下流无耻地对骂,但我总感觉这种所谓的“真”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假,是做作地赶一种时髦,和真正自然的真实不是一个概念。由于长期思维模式的定型,我们很多人对真有本能的畏惧,更严重地说,就是不懂也不相信其存在。

考试结束后,我深深地舒了口气,筋疲力尽,只想睡觉。回到宿舍,屋门敞开着, 玛丽在焦急地等我。

“怎么样?”玛丽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

“嗯,运气挺好。”

“别人反应怎么 样?”

“说没太看懂。”

“得什么?”

“ A 。”

“我也要看,你带我去看。” 玛丽急切地说。

我没吭声,心想小姑奶奶呀,你跟着裹什么乱,我快要累死了,你又看不见,看什么看啊。

“劲桦,我也要看。”她又说。

我还是沉默。

“我要看。”她用命令的口气。

……

晚上吃完饭,我把玛丽带到系里的小放映室,让她坐在最中间的位子,我到后面去放。一边放一边给她解释画面,没有加油添醋,就是单纯解释,她专心致志地闭着眼睛看听。

我还大约能记得最后的画外音,大意是:

我7岁的时候,平静的生活突然变了,人们疯狂亢奋,学校停课了,父母不见了,剩下我自己。百无聊赖,去父亲的书房,我翻出一本小书,讲的是一个肮脏的老人,拄着棍子艰难独行,不知要去哪里,不知要寻什么,只是不停地往前走。走得衣衫褴褛,手脚被荆棘刺破,流着鲜血,还是不停地走。

当时看不懂,但这奇怪的老人从小到大却一直跟在我的脑海里,今天,我突然明白,这个脏兮兮的丑陋老人原来就是我自己。

我们俩都没说话,只听见放映机在空转,胶片头卡拉卡拉地响。我站起身,关上机器,没开灯,屋里黑黑的静默。

好久,玛丽叹了口气:“哦,劲桦  …… ”

“看懂了吗?”我问。

“嗯。”

我心里一缩,似乎感受到了玛丽超凡特异的能力。我闭上眼睛,默默地想,上帝也许关闭了玛丽的一双眼睛,然而却开启了她的千手千眼,她能感觉到比蜻蜓薄翼还精致百倍的纤细情感,是我们常人渴求而不可得的。

美国大学生考完试后当然就会派对,听说现在连派对的发泄也不够了, UCLA 这几年连续期末考试后学生们都是裸奔,光着屁股在冰冷的冬夜里拼命地跑,想想都过瘾,什么烦恼都冻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脱胎换骨,清明一片。

那个周末的晚上,宿舍一层大厅又举行派对,玛丽和朋友们早早地就去了,我跟往常一样没有参加,实在是既没时间也无闲致,总觉得有一百件事情还等着要做。正当我乱七八糟地忙碌着, 突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澳洲来的留学生山姆。山姆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澳洲人,眼睛浅浅的灰蓝,非常善良,因为他的缘故,我后来对澳洲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好感。高大的山姆垂着双手,目光缓缓地,他总是不愠不火,那种双脚牢牢踩在最底层地上才会有的安全和平静。

山姆说:“劲桦,玛丽让我来找你,今晚的领带派对是我筹办的,我也想让你去。”

他微微笑着,那么和气,我都不知该怎样推辞,想了想,找了个理由:“我没有领带。” 。 想看书来

玛丽与我(10)

山姆好像就等着我这句话,手从裤子口袋里“簌簌”地掏,掏出一条皱巴难看的领带,有点儿腼腆地说:“我的借给你。”

我只好跟着他下了楼。

大厅很热闹,挤满了学生,嘈杂的说话声、笑声、音乐声充斥在暗淡的光线里。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请来了真实的乐队,吉他手、鼓手、贝斯,还有一个男歌手。歌手矮个子,其貌不扬,声音却丰富,唱着欢快节奏的歌,掺杂着一点儿吊儿郎当的惆怅。他的眼神不跟别人交集,淡淡地没有焦距,有时还闭上眼睛,好像只唱给自己的心上人听,说不出的味道。他拿着麦克风一摇摆,我突然发现他的左腿有点跛。彩灯射来射去,把大厅中央跳舞人的脸晃得一会儿蓝一会儿绿。山姆从拥挤中走出来,手里拿了两杯带酒精的饮品,一杯递给我,然后找到坐在轮椅里的布莱恩,另一杯递给了他。布莱恩看见我,微笑着张开双臂,我右手拿着酒杯,左臂张开,顺势一 蹲,跟他抱抱。布莱恩的脸色绯红,眼睛晶亮,那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亢奋;?我喝了几口酒后也脸色通红,而我的“亚洲红”却是咽在肚里的乙醇变成了毒品乙醛,多了可是要死人的。